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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盯着那杯重新满上的茶，这下是真的僵在当场，喉间方才残留的灼热与苦涩仿佛还在舌尖盘旋，如今更添一层寒意。
“娘娘这是？”
“刚还夸你聪明，怎么现在又迟钝了？”
安陵容被眉庄这两杯茶吓得快僵硬的大脑终于再次运转起来，将眉庄刚才的言行一一回想。
‘生子！不仅她能，本宫也能！’
两杯茶之前眉庄说过的话，突然在安陵容脑中如惊雷炸响。
安陵容猛地抬眼，瞳孔骤缩。
什么意思？
皇后早就挑中瓜尔佳文鸳来做阿哥母体，那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收回自己的镯子，暗示自己可以受孕？
这杯茶又是什么意思？
“请！”
眉庄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再一次示意安陵容面前的茶盏。
安陵容一咬牙，端起茶盏，手虽然仍微微发抖，却还是仰头，如刚才一样一饮而尽。
茶汤滑过喉咙，带着熟悉的苦涩与灼热，却比先前那杯更甚。
片刻后睁开眼，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本宫记得，你是每月月末的小日子，今日又是十六。”
眉庄见安陵容没有耍任何花招，直接一饮而尽，也是略一颔首，满意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轻轻一吹。
看着上面茶面轻漾的热气，给安陵容稍微透露一些暗示。
有些秘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但一些蹊跷之处，总要有个对外解释才好收场。
半遮半掩的言语最能引人遐想，留几分疑影冥冥之中的猜测远胜刀剑加身。
眉庄再次给安陵容添茶。
“这茶可不能浪费。喝完之后就回去准备吧，这两日皇上都会宿在你那里，好好把握机会。”
“成与不成，能成什么样，全看你的造化。”
茶香袅袅，在凉亭内氤氲成一片迷雾，遮住两人眉目间难以捉摸的深意。
安陵容垂眸望着重新满上的茶盏，忽而轻笑出声，对眉庄的意思有些了然。
不等眉庄收回茶壶，也不顾茶水刚刚离壶尚带余热，抬手再次将茶盏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水灼过喉咙，这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然后全不顾忌眉庄的目光，将眉庄手边的茶壶一把拎过来，径直给自己满上第七盏。
整个茶壶也不过够斟九盏。
安陵容将剩下的茶水尽数倒入自己杯中，将眉庄刚才那枚丹药的药力尽数封在腹中，不浪费一丝一毫。
不管皇后对瓜尔佳文鸳的肚子有何盘算，不管这时候让自己摘镯子，是为了当主菜还是配菜。
显然贵妃已经洞悉皇后的意图，而且对自己另有安排。
这碗茶，就算是个女儿，自己这辈子也算有了依靠。
安陵容将茶壶的茶尽数饮尽后，脸上笑意愈发深浓，眼中浮起一层朦胧的水光。
平时看起来小意温柔的表象摇摇欲坠，眉梢眼角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眉庄看着她这副模样，一开始还想稍微拦一拦。
姐儿们，太夸张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在虐待你似得！
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安陵容眼中的执念早就成了一团烈火。
眉庄心底微叹，终是垂下手，由着她去。
这宫里再温顺的羊，都能养出噬人的獠牙，更何况这人骨子里本就藏着狠劲。
喝完所有茶后安陵容，摊在石凳上，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小腹，笑得颤抖而满足。
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却完全不在意。
眉庄端着自己那半杯茶，静静望着安陵容泛红的脸颊与迷离眼神，忽而低声道。
“皇后当年刚入潜邸时，只是侧福晋，和皇上也是有过一段时间的恩爱情。皇上当时甚至承诺过皇后，只要她能生下长子，便晋升她为嫡福晋。”
“然后没过多久她就顺利怀孕，虽然嫡福晋的位分终究未能如愿，但也是顺利生下大阿哥弘晖。”
说完这两句话，眉庄将自己那杯喝了半天的茶饮尽。
望着安陵容，声音微凉，低得几不可闻。
“可惜大阿哥六岁便夭折了。”
安陵容手指微微一颤，脸上愣神的神色慢慢恢复正常。
这是说瓜尔佳贵人的胎恐怕不太正常。
安陵容牢牢记住眉庄今天说的每一个字，有些事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深想，但绝不能忘。
眉庄也放下自己手里的茶盏。
“回去吧，后面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你能从松阳县一路走到紫禁城，想来是个造化不浅的。”
安陵容指尖再次轻抚小腹，缓缓站起身，给眉庄行了一个全礼。
嗓音微哑却坚定。
“臣妾多谢娘娘成全之恩！”
“臣妾不敢有太多奢望，只求能得一个公主，平安一生，便已足矣。”
眉庄这次没有如之前一样让她起身。
自己刚才那颗丹药，足够自己堂而皇之受她这一拜。
“回去准备接驾吧！”
安陵容低头退出天然图画，一路没有碰上任何不该碰的人或事。
回到自己的小院，清风穿堂而过，带着后湖的荷香拂过面颊，她抚着腹部回头看一眼回路，眼神深邃如古井。
贵妃在这宫里的影响，已经不是皇后能轻易撼动的了。
安陵容站在廊下，忽而微微一笑，指尖仍贴着小腹，轻若耳语。
“甄嬛的女儿有什么可惜的，自己亲生的才更金贵。”
“小主。”
被安陵容特意留在屋内的宝鹃，见安陵容回来赶紧迎上前，低声道。
“小主，您去哪了？奴婢让人做了您喜欢的糕点刚出炉的，一直温着。”
安陵容对宝鹃一连串的问句全当没听见，只一抬手，淡淡道。
“帮我把月琴取来，我要再练几遍。”
宝鹃不敢多言，忙去将安陵容最近一直在练的月琴取来。
安陵容接过琴，指尖轻拨，弦音清越。
不多时，一阵婉转悠扬的歌声合着琴声如烟似雾，缠绕着荷风悄然飘远。
而天然图画中的眉庄，还坐在凉亭内，手指缓缓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沉静如水。
不一会儿，两个身影悄然走近，帮眉庄重新烧水沏茶。
多半会儿，一杯口感清甜，没有苦涩的陈皮白茶被轻轻置于眉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