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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卫东瞥见齐宝那副稳操胜券的讥诮嘴脸,心中了然。
他索性不再纠缠那袋种子,话锋一转,声音平淡却字字千钧:“这么说,当初我家求爷爷告奶奶,搭上天大的人情,才让你坐上大车司机的位置。”
“这笔账,你今天也打算一笔勾销了?”
齐宝听了,皮笑肉不笑地摊开手:“堂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能有今天,靠的是我自己的本事,流的是我自己的汗。跟什么胡厂长、什么人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心里早已盘算得清清楚楚。
人情债是无底洞,一旦认了,就得被对方拿捏一辈子。
不如索性翻脸不认,一了百了。
良心?
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堂叔齐有福一家,倒是良心满满,结果呢?
穷了一辈子,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再看看自己,日子红火,全赖这份不认人情的精明和算计!
想到这里,齐宝心中涌起一股洋洋得意的**。
齐宝仗着有后勤的李主任做后台,大车司机的饭碗端得牢靠,压根没把齐卫东的出现放在心上。
他并不知道,这个他瞧不上的乡下亲戚,早已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齐卫东冷冷扫了齐宝一眼,心中已然有了盘算,懒得再费口舌,真正的较量要留到晚上。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身后传来老太婆尖酸的叫骂:“一个泥腿子还想来占便宜,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齐卫东脚下生风,迅速拐进一个石库门院落。
院里,祝黄泰、王功庆和两名治保队员正焦急地等着他。
“怎么样,都探清楚了?”
祝黄泰迎上来低声问道。
齐卫东沉稳地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就等他们家开饭,警惕心最松懈的时候动手,来个人赃并获,东西就藏在……”
他凑到几人跟前,把私藏点的确切位置和盘托出。
听完齐卫东的计划,祝黄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用力一拍手:“就这么干!今天全听齐卫东同志的,也让某些人瞧瞧我们治保队的厉害!”
他早就看不惯齐宝的飞扬跋扈,更何况此事还关乎自家弟弟的前途,自然是全力以赴。
王功庆也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好家伙,光香油就私藏了20斤,这种人家能是什么好鸟?难怪齐耀祖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原来是根上就烂了!”
夜色渐浓,齐宝家里亮起了明晃晃的电灯。
一家五口围坐在大桌前,桌上摆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红烧鱼,气氛其乐融融。
他们谁也没察觉,几道矫健的人影已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大门外。
祝黄泰一身武装,见院门虚掩,果断地做了个突进的手势,三人立刻如猎豹般扑了进去,目标明确地直奔柯家老太婆的卧房。
房门上了锁,可这形同虚设。
祝黄泰举起枪托只一下,就将门锁砸开。
从破门而入,到掀开床板找到地窖入口,整个行动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地窖里藏着的各种物资便被尽数起获。
此刻,前厅的齐宝一家人还在享用着晚餐,对这场灭顶之灾尚无半点察觉。
当齐卫东不慌不忙地赶到时,院子里已是鸡飞狗跳。
柯家老太婆正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天抢地:“我的油啊,我的肉,我的粮食……还有我的稗草子啊!”
“老太太,你弄错了。”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齐卫东走上前,拎起地上那袋不起眼的稗草种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袋,是我的。”
柯家老太婆的哭声瞬间卡住,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齐卫东,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是你!好啊,咬人的狗不叫,原来是你这个阴险小人告的密,老娘跟你拼了!”
旁边的齐耀祖也回过神来,面色扭曲地吼道:“爸、外婆!就是这个小畜生!就是他撺掇王老头罚我去扫厕所的!他该死!”
就连他身边那个七八岁的弟弟,也学着大人的腔调破口大骂:“打死你这个乡下**骨头!”
话音未落,柯大楠母女俩便嘶叫着扑上来,可她们还没近身,就被祝黄泰一声断喝给拦了下来。
“两个泼妇,都给我安分点!这位是咱们弄堂的齐卫东同志,农科院的干部,前途无量。”
“哼,真是一窝子不知好歹、瞎了眼的蠢货。”
祝黄泰为人活络,这么点时间已经把齐卫东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说起话来也格外中听。
“我告诉你们,齐卫东同志可不简单,他是立过二等功的侦察兵英雄,一双眼睛比什么都尖。”
“在你们家才走了几步,就识破了你们藏赃物的地方。”
“你……你!”
柯家老太婆被这番话堵得心口发闷,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悔恨得恨不得当场捶断自己的双腿。
前一刻还为那五斤稗草子占了便宜而窃喜,谁能料到,这个小年轻的目标,是自家更要命的家底。
另一头,齐宝眼睁睁看着两名治保队队员,把地窖里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搬出来,每搬一件,他的心就跟着淌一滴血。
他要是早晓得这个不起眼的堂弟有这等手腕,行事绝不会如此粗暴,如此不留余地。
怎么着也得先费心设计一番。
他的视线转向齐卫东,脸上是再也压不住的怒火,心头暗自咆哮:你这个小畜生,怎么能跟我一样心黑手狠,半点亲情都不顾,非要置我家于死地?
你怎么就不能学你那对老实懦弱的爹娘,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
地窖里的东西很快被清空,悉数堆在了院子里。
王功庆拿着纸笔一一清点,登记完毕后,他声色俱厉地宣布:
“香油二十斤,白糖八斤,猪肉半扇,还有三袋大米,这可是市面上最金贵的米!”
“这两年饿死了多少人,你这只耗子,却靠贪污**吃得满脑肥肠!你这心肝都烂透了,再给你上多少次**课都没救了,你就等着人民的审判吧!”
“光是这些东西,判重一点,吃颗花生米都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