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深爱 044 致命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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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艳玲拖腔带调,“听说——我们学校那小暗门子,去宏泰找你了?”

“就是俞凤。”她撇嘴补充。

“嗯。”黄继侠含糊应声。

说话时,他捏着杯柄的手明显一紧,心里那根敏感的神经,被悄然拨动。

俞凤。

这个名字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她找你干嘛?”黄艳玲不屑嗤笑一声。

全校都知道“俞家暗门子”跑了,她爹也不知所踪,区区一个高中生,能怎么搞钱。

怪不得圣诞节那会俞凤要去玉山。

马路边发传单多辛苦呀,哪有躺着挣钱舒服,“小暗门子”活儿都揽到她爸头上了!

这些揣测,黄艳玲不敢明说。

她拐弯抹角试探,“是不是为她那点奖学金的破事?”

黄继侠举杯轻抿一口红酒,看似优雅从容品尝,实际大脑飞速盘算。

“不知道,她没见着我。”

他提眸看黄艳玲,语气尽量平淡,好显得更像父女间的一场闲聊。

此番决定送走女儿是未雨绸缪,是自救。

他从没想着走,白手起家打下的“江山”,怎么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

棋局凶险。

留下搏一把,要么惨胜,要么满盘皆输。

“什么?你没见她?”黄艳玲几乎跳起来,既惊又喜。

可算松了一口气。

就怕小暗门子是来他们黄家攀高枝来了。

“我就说嘛!凭她也配!”她得意笑道。

父亲的形象一瞬间重新伟岸起来。

黄艳玲凑近,狡黠一笑,“爸,你帮我摆平件小事呗?”

“什么?”

她毛衣领口一圈水钻,射灯下闪闪发亮,像她湿漉漉的眼眸,想到对女儿的亏欠,黄继侠原本紧绷的神经,不由柔软下来。

“哦?”他眼眉一挑,调侃道,“堂堂黄大小姐,还有搞不定的事?”

“这事只有你能办!”

黄艳玲娇嗔摇晃着他手臂,嗲声嗲气:“爸~!你帮不帮嘛~!”

“帮,帮,你说说看。”黄继侠笑道。

“就那个俞凤,我们校长让她退学,你跟校长说一声呗,别让她退嘛。”

“退学?”黄继侠精准捕捉到关键词,仿佛刚知道这事似的,“老段说的?”

“可不!”黄艳玲傲娇扬起下巴。

黄继侠眯了眯眼,又陷入沉思。

镇一中校长老段。

老狐狸一个,精明,官僚,好面子,在乎他校长身份,很会审时度势。

元旦大张旗鼓换校门就是他杰作。

黄继侠想起,这厮来要换门钱时,那说辞一套一套的。

“红油漆泼了大门就是打了您的脸,我们必须得给您把脸擦干净喽!”

“您可是知名企业家,黄大善人。”

“您放心,学校换门这事不用您操心,我们排除万难,没有困难制造困难都得换!”

“……”

好一个巧舌如簧。

听完这一茬话,黄继侠恍然大悟,想当年镇一中七个副校长竞聘,原来他靠“嘴”上位。

换个破校门本不是大事,老东西特意来一趟宏泰,怕不止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

临走前,老段支走教学秘书,低声凑到跟前,“黄老板,泼红漆的恶**件不会再发生了,我向您保证。”

“我已经让她退学了!放心吧!”

她——俞凤。

老段先前解释过前因后果。

黄继侠沉默。

姓段的这么积极,是不是也知道点什么。他是商人,本能对主动卖好有戒备心理。

也许——换门是假,投石问路是真。

自那天后。

他下令安保升级,任何人出入宏泰大厦都要严格安检,防省上环保督察组的,也防一切,绝不可错漏。

直到元旦,他出席镇一中大门换新仪式,俞凤闯进办公室,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狮子。

她梗着脖子叫他“黄老板”。

她说“我想跟你谈谈”,明明声里发颤,却有股豁出去的狠劲。

俞凤,俞八。

俞八,俞凤。

黄继侠脑海中立马形成可怕的关联。

俞八这个滚刀肉,派他闺女来谈判了!

否则,她一个高中生,敢跟他叫板,她凭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哪里是请求,分明是威胁的暗示。

潜台词是:“我爹让我来的,东西在我们手上,谈谈条件吧。”

于是,他给出那张空白名片。

也算一种试探。

道上规矩“留线头”,意思是告诉对方,我知道你的来意了,换个时间地点再详谈。

就看她敢不敢再来。

……

黄继侠一向自诩枭雄。

傲慢、自负,此时又平添几分宿命感。

他掩盖证据,送走老刁,转移资产,甚至打点关系冷静布局,准备做最后一搏。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秘书汇报“俞小姐来了”,巨大的恐惧瞬间将他吞没。

她还真敢来!

黄继侠致命脑补——俞凤敢单独来,肯定有底气。

他坚信俞家父女俩手握“**”。

未免打草惊蛇,他没有选择见俞凤。

“爸!你今天晚上好奇怪呀!”黄艳玲娇嗲抱怨,“和我说话你干嘛总发呆!”

她挽上黄继侠胳膊,“舍不得我呀!”

黄继侠笑笑,没接她的话。

“你给校长打个电话嘛。”

“怎么突然替她说话?”黄继侠问,眼底的考校飞快闪过。

黄艳玲早想好了理由,“退学多没意思。”

“何况书上说,祸不及家人,他家里那点破事何必连累她。”

说得冠冕堂皇。

俞凤退了学,她还怎么和她玩,还怎么看席铮对她那点可怜的“供养”能维持多久。

得让俞凤留在眼皮子底下。

好好折磨她,慢慢看她笑话。

“行,我跟老段说。”黄继侠顺水推舟。

没想到女儿能替俞凤说情。

真是天赐良机!

他正愁没理由向俞家父女示好。

这下正好,答应让俞凤继续念书,让他们放松警惕,好拖延时间,然后再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拿回那个“证据”。

“谢谢爸!”黄艳玲完全没察觉父亲异样,欢呼着亲他一口,“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于是,隔了几天。

黄继侠联系校长,他只说了一句话。

“老段,孩子读书是正事,能关照还是尽量关照一下。”

电话那头。

校长握着手机,舌尖一捻“关照”二字,心头沉甸甸的,冷汗一秒湿了后背。

不是商量,是通知。

黄继侠在敲打自己,嫌他指手画脚了,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他都没说一句话,电话就挂断了。

校长狠啐一口。

有辱斯文!

看你黄老邪还能趾高气昂多久!

黄继侠打电话时,书房门虚掩着。

因为好奇父亲近来反常的举动,黄艳玲躲在门外偷觑。

他挂掉电话,手机一丢,砸在书桌发出沉闷声响,然后他走到窗前,沉默地,凝视着外头的沉沉夜色。

良久,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嗓音低沉沙哑,“……抓紧找人!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黄继侠没说后半句。

门外,黄艳玲咬紧嘴唇,双手攥拳。

父亲这是想干什么。

她不想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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