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卿有些惊讶。
但站在门口聊天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她侧开身子邀请谭雪进屋来。
等两人相对落座,肖寒卿才平静地反问了谭雪: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谭雪苦笑了一下:
“可能因为我这几天一直在旁边吧看着……我能看清楚,他的眼神,会不自觉地停留在你身上。”
这是连肖寒卿都没想到过的角度。
平心而论,肖寒卿并没有多喜欢时冕。
只是觉得有趣,可以调剂一下生活。
她斟酌了一番,才重新开口:
“我之前没有和你说,是因为觉得感情是一个人的私事,时冕可能确实对我有好感,但我……无法给出他想要的回应。”
不出意外的话,离了婚,她也不会选时冕。
准确的说,她谁都不打算选了。
这下轮到谭雪意外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时冕?”
“什么叫喜欢呢?你追着时冕跑,你就喜欢时冕吗?”
谭雪的答案是否定的。
肖寒卿微笑起来:“所以我的答案也不见得就是肯定的。而且我之前感情上遇到过一些问题,未来都不会轻易走进一段新的关系中了。”
她说得坦坦荡荡,谭雪反而不好意思了。
谭雪原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来问问肖寒卿。
兴许肖寒卿还不知道时冕喜欢她呢,自己的存在说不定还会让肖寒卿误会。
谭雪隐隐约约觉得,要是时冕喜欢上别人,恰好自己就有正当理由不继续“喜欢”他了。
却没想到,肖寒卿会是这个答案。
谭雪觉得脑子里有点乱,想回去一个人清醒一下。
门打开到一半,谭雪又忍不住回头问肖寒卿。
“肖老师,你真的……不喜欢时冕吗?”
肖寒卿回答得没什么犹豫:
“至少目前……算不上喜欢,所以你不用顾虑我。”
谭雪点点头,一边说话一边推开了门。
“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谭雪愣住了。
时冕站在门外,右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看样子是刚打算敲门,就遇上了谭雪开门。
那刚刚肖寒卿的话,时冕听到了几句?
时冕沉默着站在那里,双眼却渐渐泛红。
谭雪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顿时有点头皮发麻,下意识回头去看肖寒卿。
“肖老师……”
“没事,小雪,你先回去吧,正好我和时冕聊聊。”
这么聊吗?
谭雪觉得这场面诡异极了,但她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让这个场面更诡异。
只能硬着头皮道别:“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聊。”
目送着谭雪的背影消失,肖寒卿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时冕身上。
“我刚刚……”
肖寒卿愣住了。
时冕双眼通红,好像在拼命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要落下。
他连声音都带了颤抖:
“我是什么物件吗?能让你转手让给别人?”
开口的一瞬间,时冕就再也无法掩藏嗓音里的颤抖。
泪水随着他的一字一句从眼尾滑落,时冕却顾不上去擦。
他满脑子都是肖寒卿刚刚轻描淡写的那句“算不上喜欢”。
算不上喜欢?
那算什么?
那他时冕在肖寒卿面前到底算什么?
算个笑话吗?
他又不是没人要的**!
时冕也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长大的,年少情深喜欢上了肖寒卿,哪怕被她当小狗逗弄,时冕也不觉得丢脸。
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怎么能算丢脸?小狗就小狗吧,他愿意当小狗。
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在肖寒卿眼里,自己连小狗都不如。
肖寒卿试图安抚他,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解释吗?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和谭雪说的是实话,她对时冕确实算不上喜欢。
肖寒卿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一步一步踏碎皎白月色,在时冕泪眼朦胧的注视中摸上了他的脸颊。
“别哭了……哭肿了眼睛,明天怎么上镜?”
“那就不上镜!”
时冕声音凶狠。
拍电影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拍电影来的,他是为了肖寒卿!
肖寒卿轻轻拿衣袖给时冕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听到他的话后动作微微一顿。
她试图跟时冕解释:
“那太任性了——因为一个人的原因,让整个剧组停摆,影响整体的拍摄进度,是孩子气的行为。”
可时冕也才不到二十岁,这个年纪就是爱情比天大。
谈恋爱了可以笑,失恋了就放声哭,还带着没有被生活打磨过的肆意棱角。
可是肖寒卿身上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的爱恨了。
“时冕,我有丈夫,而且马上要打离婚官司,我并不是你的良配。”
她替时冕擦干了眼泪,轻轻拍了拍时冕的肩膀。
“等你再长大几岁,或许会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你们可以携手相伴走过一生——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这一刻,肖寒卿意识到,她是真的还没喜欢上时冕。
哪怕时冕在她面前哭得都这么伤心了,肖寒卿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
她说的是事实,只是事实太早暴露在时冕眼前了。
她已经在婚姻里栽倒过一次,又怎么敢轻易托付真心?
人不能两次走进相同的河流。
时冕沉默着,抬起手臂狠狠抱住了肖寒卿。
“肖寒卿,你真狠心!”
他用力地抱着肖寒卿,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肖寒卿没有挣扎推拒,就任凭时冕这么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肖寒卿拍了拍时冕的背。
那意思很明确:可以放开了。
这个狠心的女人!
时冕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肖寒卿是真的不爱他。
够了时冕,再纠缠下去就太难堪了。
他哽咽着咽下了所有的不甘,转身大步离开,甚至不敢看肖寒卿一眼。
肖寒卿独自站在原地,目送着今晚的第二位客人离开。
她觉得自己心头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丝轻松。
原来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任凭他多难受,你的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肖寒卿嘲讽地笑了,原来宗政淮当初对她,是这种感觉。
……
“阿嚏!”
远在苏城的宗政淮突然打了个喷嚏。
“您是身体不舒服吗?外面秘书处应该有常备感冒药,需要我给您拿两片过来吗?”
宗政淮摆了摆手:
“不用了。你不是说查到了一些人选,拿过来给我看看。”
手下连忙递上自己整理好的文件,这些都是查到的符合条件的、被领养的女孩名单,其中可能就有宗政淮一直在找的救命恩人。
宗政淮毫无防备地打开,和文件第一页的一张照片对视。
轮廓削薄,五官明艳。
宗政淮脑子里突然轰的一下。
和他同床共枕了六年的人,此刻在照片上穿着蓝白色的高中校服,眉眼冷峻清晰。
是肖寒卿。
是高中时的肖寒卿,正在隔着时光和宗政淮对视,冷冰冰地嘲笑着他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