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知道,是温家人惹事了!
从前温家嚣张跋扈,惹出来多少事,都被帝王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今儿只是刨了一个小官家未出阁女儿的坟而已,只要那小官不计较,帝王再顺势一个包庇,两人和好、温家也就无视了。
没想到帝王竟然没轻轻揭过此事。
一个两个,怎么都想不通似是,抓心挠肝。
沈令仪是知情者,自然晓得萧御宸在暴怒什么。
手里握着把剪子,慢慢修剪着花枝:“温贵妃低头下跪,陛下可见她了?”
有仪摇头,嗤声道:“哪儿能啊!换做平日,哪怕她是为了娘家人才低的头,陛下也能顺势给她台阶下,但这一回,温三是刨了陛下白月光的坟,还把人挫骨扬灰了啊!”
“事儿虽不是温贵妃做的,但温三是为了她才朝着蓝姑**尸骨下的手,陛下这会儿自然是她一起恨,怎么肯见她?”
“足可见,在陛下心中,死去的蓝姑**分量要远远胜过温贵妃!”
沈令仪会选上他。
是因为在她毁了温贵妃和萧御宸的相爱纪念日后,温贵妃曾悄悄让人传了消息出宫,让温家人去找沈家的麻烦,差点害死了她怀孕的姐姐和小外甥女。
她的姐姐和小外甥女没事,是她们运气好,可不代表,她因为就不报复了!
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只需一点点丧失理智的药物,再加上一点威胁、一点激怒,就让他不管不顾的强买富商山林,上去就刨了蓝臻的坟。
小官家女儿的坟被刨,帝王若是下狠手收拾温三,一定会被人怀疑。
但温家、温三可都不干净呢!
当初温贵妃骤然得宠,风光无两。
温家从没人巧得上眼的小门小户突然变成炙手可热的豪门侯爵,少不得有些飘,且也没有应付门阀的手段心眼,钻了别人的套儿,犯下过不少大大小小的错。
失手杀人、借酒**、圈养娈童、强占民田……等等,数不胜数。
但至今很少有闹开的。
那些人精儿攥着证据、按着不提,是因为都知道,陛下一定会为了温贵妃而包庇。
但只要攥着这些把柄,迟早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牵制、利用温家人为自己办那些不好办的事儿。
温三就是其一。
他是温贵妃的胞兄,陛下看在温贵妃的面子上,让他跟着战功赫赫的武将进军中历练,他敢杀敢拼,立了不少功劳,但是性格十分冲动,尤其上过战场、砍过敌人透露以后,更是暴戾。
曾被人轻飘飘的几句话激怒,杀了皇室子弟。
只要这件事被翻出来,帝王就能名正言顺,杀了他!
温贵妃哭求帝王宽恕?
就算帝王心软,事情闹大,臣民们也不可能放过他!
而其他人看到帝王态度,一定会不约而同地把温家这些年私下做过的脏事全都抖落出来。
到时候……温家倒台,那些被温家人占掉的官职,就都空了出来。
而温家的肮脏,多多少少都会连累温贵妃在帝王心中的地位和印象,这些人家送进宫的女儿就有了得到恩宠的机会。
沈令仪微笑,丝毫不觉得这样送他上路是狠辣的表现。
“从前温家帮温贵妃算计本宫的亲人,没成功,是他们无能!本宫反击,他们防没防住,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有仪用力点头:“就是就是!都不是好东西,活该他们遭报应!那接下来,咱们该做些什么?”
沈令仪扯掉了盛开花朵上几片有划痕的花瓣。
花朵恢复娇艳无暇的状态。
但仔细一看。
到底还是和一旁的花儿有区别,重叠的花瓣不再饱满紧簇!
这就是温贵妃接下来的真实处境。
她看到温家的倒台,为了保住自身,一定会想尽办法邀宠、留住帝王,但……真相暴露了,终究是回不到从前的!
“启用这些年陆陆续续安排进来的棋子,监视永寿宫上下所有宫人杂役,看清楚温贵妃最近跟什么人有联系。”
“一个都不要遗漏,仔仔细细把所有人的底细都查清楚,盯住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有仪应下。
沈令仪又道:“把陛下和蓝臻的事、把本宫和蓝臻是闺蜜的事,借荣亲王人的嘴讲给温贵妃知道!本宫倒要看看,骄傲自信的温贵妃,是不是能安然接受自己只是她人替身的事实!”
有仪一笑:“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沈令仪嘴角挂着温婉的笑意。
咔嚓。
一朵开不起眼的小花被剪断了茎秆。
无声无息地坠地。
金线绣的绣鞋不紧不慢地踩着它,走了过去。
有些花开得盛,没事,她容得下,但有些花不开,却要冒出来扎人,可就不该了!
剪掉。
整个插瓶,可就顺眼多了!
……
一夜风雨,气温骤降,秋天不请自来。
清晨的熹微光影里,空气有了湿润的影子,带着鲜花欲仙欲死的香气,沁人心脾。
山上,书院里。
有一颗长得很好的桂花树。
深翠色的枝叶下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英英簇簇,风一吹,小小的多花扑簌簌的落下,就像是在下流星雨,很香、很美。
树干上有一道被砍过深痕。
是母亲告诉柔嘉,这桂花树是五年前他和令仪一起栽下的,她发了疯,闯进来要砍掉它。
好在他及时赶回来,制止了她。
这么些年他悉心照料,桂花树长得特别好,主干够粗壮,没事。
之后就被他移栽到了书院里来,免得再有人想要破坏它!
谢景渊躺在桂花下的躺椅上,脸色苍白,浑然瘦了一大圈。
孙太医仔细给他把了脉:“蛊虫发育正常,且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大人的身体会变得格外虚弱,这几日最好是不好出门,有什么问题,一定及时让人来通知下官。”
谢景渊点头:“娘**身子如何?”
孙太医就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性命放在眼里的权臣:“娘娘玉体没什么大碍,下官会小心照看,大人不必忧心。”
取了一瓶药丸给他,叮嘱了服用剂量和服用方式。
就先离开了。
谢景渊的侍卫与孙太医错身,大步奔了进来。
“郡主伤了小公子,夫人罚郡主去跪祠堂,郡主不肯,还把夫人也打了。夫人命人把郡主给按了,还了她一顿板子。”
“郡主不肯吃亏,命人放火烧了夫人的院子,府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爷,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谢景渊闭着眼,没什么反应。
过了半晌,才开口。
冷淡。
嘲讽。
“死了吗?”
侍卫:“没有。”
谢景渊:“等她们哪个快要死的时候,才通知我。”
侍卫:“……”
虽然听着挺冷酷。
但夫人真的是活该。
为了自己风光,不管儿女的意愿,强拆了爷的婚事,又使卑劣手段把女儿塞进了炙手可热的郡王府,完全不管儿女是否幸福,日子是是否好过。
“娘娘传话,温贵妃为人替身、娘娘与蓝家姑娘是闺蜜的事,要从荣亲王的人嘴里悄悄传进永寿宫。”
谢景渊被需要,很高兴。
起身拢起铺在树下的细网,都掉灰尘细渣,一点点挑选着合适的花朵,准备酿一些桂花蜜。
她喜欢的。
回头放在铺子里,让人“买”了带进宫去。
“好。”
那一字,极尽温柔。
……
谢景渊的办事速度很快。
“替身”的风,很快吹进了永寿宫。
但吹得早快的,是温三被判游街斩首的消息。
温贵妃如遭雷击,差点晕过去:“三兄刨了人家的坟,肯定是不对的,可是把坟按在别人家的山头上,蓝家本也不占理啊!”
“何况三兄已经买下了,处理掉自己不想要的东西而已,怎么就那么严重了?蓝家是不是收买了京兆尹?”
“否则他一个区区三品官,吃了雄心豹子胆,怎么敢给本宫的娘家人按这么重的罪名?不!不可以,本宫要去见陛下……”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心腹白羽跪在她面前,阻止她出去:“娘娘!如果没有陛下的允准,京兆尹怎么敢这么判啊!”
温贵妃脑子里一阵嗡鸣。
不敢置信。
以为自己幻听了。
执意要往外走。
“本宫与陛下夫妻多年,恩爱是民间夫妻都比不上的,陛下怎么可能忍心让本宫伤心!一定是有**人蓄意隐瞒消息,想要谋害三兄!”
“陛下深爱本宫,再吵再闹,也不会真的不管本宫!”
“不会的!”
白羽哭着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奴婢找御前的打听过了,这就是陛下的意思!是陛下吩咐了元禄亲自去传的旨意,一定要判三公子死刑,还把三公子骂得猪狗不如!”
“温家这些年犯下的不少错处,都被人掀了出来,今日早朝简直就是温家族人的批斗会,好多大臣骂您是祸国妖妃,都是您蛊惑的陛下一次次包庇温家的那群杂碎败类!”
“罪名太多,陛下大怒,几乎把温家的所有人都给责罚了,还把咱们老爷的侯爵之位,也都给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