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学术探讨了。
这是挑衅。
坐在后排的几位华国专家教授，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他们大多是西医出身，来参加这个交流会，本就有些身不由己。
现在看到陈易一上来就点燃了火药桶，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担忧。
这年轻人，太冲动了。
只有罗林峰，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看着台上的那个身影，眼中那丝炽热的期待，又浓烈了几分。
他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这位先生，你是在质疑整个现代医学体系吗？”
一个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着——松田。
松田扶了扶自己的金边眼镜，眼神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审视。
“我们西医，用的是数据，是临床试验，是能被反复验证的科学。”
“我们能治疗癌症，能进行器官移植，能将无数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请问，你们中医能做什么？”
他摊开双手，语气中满是讥讽。
“治疗一下感冒发烧？还是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草药，来调理一下所谓的‘亚健康’？”
“先生，时代在进步。落后的东西，就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堆。”
“说得好。”
陈易轻轻鼓了两下掌，脸上看不出喜怒。
松田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然而，陈易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松田先生，我非常赞同你说的‘数据’和‘事实’。”
陈易的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
“那么，我们来看一个事实。”
“据我所知，从2001年开始，樱花国的各大汉方药制药企业。”
“就在大规模地申请中药复方的国际专利。”
“比如，贵国的津村药业，他们生产的‘六君子汤’颗粒剂。”
“核心配方源自我国宋代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
“还有你们的‘牛车肾气丸’，源自汉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
“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陈易每说一句，松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会场里，许多原本看戏的专家，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用你的矛，攻你的盾。
这一手，太狠了。
松田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事情在业内不是秘密，但没人会拿到这种国际场合上，如此直白地当众说出来。
“那……那也是我们经过现代化研究，改良过的！”
他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苍白的辩解。
“哦？是吗？”
陈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时，松田旁边的一位白人女专家站了起来。
“这位先生，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必须承认，中医的诊断方式太落后了。”
她的语气相对温和，但观点依旧尖锐。
“望、闻、问、切？这太主观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凭感觉猜测？”
“我们有CT，有核磁共振，有血液检测。”
“这些仪器不会撒谎，它们能精准地告诉我们病灶在哪里，指标是多少。”
“你说得对，仪器确实很精准。”
陈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仪器，并非万能。”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了已经坐下的松田身上。
“仪器能看到你身体的组织、器官、细胞。但它能看到你的‘气色’吗？”
陈易的目光在松田的脸上一扫而过。
“比如松田先生。”
松田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看你面色晦暗，眼下浮肿发黑，这在中医的‘望诊’里，是典型的肾气亏虚之象。”
“如果我没猜错，你最近应该时常感到腰膝酸软，精神不振，夜间多有不宁吧？”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松田那张由红转白的脸上。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难堪。
因为陈易说的，一字不差！
这些都是他的隐私，连他的私人医生都只是隐约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你胡说！”
松田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虚弱无力。
陈易没有理会他的否认，而是看向那位女专家。
“请问，刚刚我所做的，是仪器能做到的吗？”
“中医的问诊，是医生与患者之间有温度的交流。”
“而冰冷的仪器，很多时候，只是给出一张又一张的检查单。”
“我们关心的，是‘人’，而不仅仅是‘病’。”
“这，难道不是一种更具人文关怀的医学吗？”
那位女专家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被问住了。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台下的罗林峰，拳头已经不自觉地握紧，手心里全是汗。
太漂亮了。
这场反击，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易已经彻底掌控了局面时。
一个声音从后排悠悠传来。
“说得很好听。”
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既然你们的中医这么神奇，这么有人文关怀。”
“那为什么，时至今日，它依旧没有被世界主流医学界所承认？”
“为什么在世界卫生组织的体系里，它依然被归为‘补充与替代医学’？”
刚刚被压下去的松田等人，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们幸灾乐祸地看着陈易。
是啊，你说的天花乱坠。
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行呢？
全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沉默中带着一丝沉重。
这个问题，太尖锐，也太现实。
这个问题，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砸在每一个心怀中医荣耀的人心上。
刚刚还洋溢着自豪与振奋的会场，瞬间坠入冰窟。
罗林峰刚刚松开的拳头，再次攥紧，这一次，指节都有些发白。
吴长生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是啊。
这个问题，绕不开。
这是悬在中医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是所有中医从业者内心深处的一根刺。
松田等人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带着几分轻蔑的笑容。
他们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上的陈易。
看你怎么回答。
看你怎么为这份“落后”的医学辩解。
然而，陈易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连一点点的窘迫都看不到。
他静静地站着，目光扫过那个提问的金发男人，扫过幸灾乐祸的松田。
最后，落在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你问我，中医为什么没有成为世界主流？”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