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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来得猝不及防,满室因相拥而蒸腾的旖旎暖意,瞬间被这股凉意掐断,连带着空气中浮动的熏香都仿佛凝住了。
云霓浑身一僵,方才还沉浸在萧景墨掌心温度里的思绪猛地回神,她来不及多想,飞快地朝着里间那挂垂落的珍珠珠帘递去眼神,“快藏起来。”
萧景墨垂眸看着她这副慌慌张张、连耳尖都泛着红的模样,眼底先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随即又染上几分无奈。
他没有多言,只是顺着她推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往后轻轻退了两步,动作轻得几乎没发出声响。
指尖在退开时,不经意间擦过她泛红的脸颊,那触感温热柔软,带着几分慌乱后的薄热。
他刻意放慢了指尖的动作,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肌肤,像是在无声地安抚,待看到她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才缓缓转身,脚步放得极轻,一步步朝着那挂珍珠珠帘走去。
珠帘后的阴影里,只留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玄色衣袍的边角偶尔被气流带动,与珠串轻轻触碰,让那道身影在朦胧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他刚在帘后站定,调整好呼吸,门外的脚步声便骤然近了,由远及近,带着丫鬟们走动时裙摆摩擦的窸窣声。
紧接着,“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带着室外微热的空气一同涌入。
秦嬷嬷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灵雨姑姑,两人身后丫鬟婆子们拎着热水抬进里间的耳房,很快,耳房里便传来“哗啦”一声水倒入浴桶的声音,接连几次,才彻底停下。
浴桶里的热水很快冒出袅袅热气,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腾,氤氲了半空中的光线,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光里。
原本凉爽的空气被这股热气烘得暖融融的,连带着房间里的温度都又升了几分,鼻尖萦绕的熏香与水汽混合在一起,格外宜人。
秦嬷嬷将手里捧着的一个描金漆盘轻轻托在身前,漆盘上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边角处还镶嵌着细小的银线,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恭敬又亲切:“郡主,这是近日收到的拜帖,四位夫人挑选了一些出来,特意让奴婢送来给您过目,看看是否要安排见客。”
云霓闻言,指尖下意识地往袖袋里缩了缩,手里还握着萧景墨拿来的聘礼单子和礼盒。
“嬷嬷你念给我听听吧,看看都是哪家的帖子,又是什么事由。”
秦嬷嬷也不勉强,脸上的笑意依旧温和,她轻轻打开漆盒,从里面抽出最上面一张烫金的拜帖。
她展开拜帖,清了清嗓子,缓缓念道:“第一份是兵部侍郎赵家的,赵夫人在帖中说,想在三日后带着她家的幼子赵彬,还有嫡女赵珊珊,上门来拜访郡主,说是想同郡主讨教君子六艺方面的事。”
“兵部侍郎赵家?”云霓心里轻轻“哦”了一声,指尖在袖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礼单。
兵部是萧景墨的手下,不知萧景墨会作何感想。
她不动声色地抬眼,目光越过身前的秦嬷嬷,轻轻掠过那挂垂在里间的珠帘。
帘后的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动了动,隐约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正轻轻叩着衣料,节奏缓慢,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云霓心里暗笑,这下子,赵侍郎怕是要有麻烦了。
自己的兵撬自己的墙脚,难怪翊白哥哥会这般生气了。
秦嬷嬷又从漆盒里抽出一张拜帖,继续念道:“还有内阁学士白家,老夫人想带儿媳、孙曦来府上道歉;大理寺卿王家夫人想带儿女来请教琴技;鸿胪寺卿胡家,胡大人的长子近日从江南回来,带了些新奇玩意儿,想送过来给郡主;还有国子监丞李家,李夫人想带着家中嫡女来府里拜访……这些人家,都提了要带着家中适婚的儿女一同前来。”
说是学艺,实际上都是冲着她的郡马而来。只是这些人当真舍得?那可是上门女婿。
云霓在心里轻轻嗤笑一声。
不过想想也对,她如今可是陛下亲封的从一品郡主,身份与公主齐平,将来的郡马不仅能得朝廷俸禄,还能借着郡主府的势力往上走,这般好的机会,那些人家自然不会放过。
可她心里清楚,一般愿意当驸马、郡**人,若非是对女方有真情实感,那便是在家族中没有出路,只能靠着攀附权贵,为自己或者家中寻找晋升的门路。
看来这些人家带来的,恐怕都不是家中的嫡子,毕竟嫡长子要继承家业,断没有入赘别家的道理。
就在这时,灵雨姑姑走上前,对着云霓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少主,浴桶里的水已经备好,温度正好,需要奴婢们留下伺候您沐浴吗?”
云霓抬手挥了挥,语气平淡:“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自己就好。”
众人闻言,纷纷躬身领命,秦嬷嬷将漆盒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跟着灵雨姑姑和丫鬟们一同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刚一关上,萧景墨便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矮几旁,拿起那盒拜帖,一一翻看,指尖划过那些烫金的字迹,眼神越来越冷。
云霓没有理会他,只是走到耳房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今天在庄子上忙活了一整天,又是查看田亩,又是安抚佃户,身上沾了不少尘土和汗水,早就觉得不舒服了。
耳房里的热气还未散去,浴桶里的热水泛着淡淡的水汽,里面还撒了些安神的薰衣草花瓣。
云霓褪去身上的衣物,轻轻泡进水里,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住全身,驱散了一整天的疲惫,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慵懒。
果然,泡热水澡是世界上最能解乏的事情了,不过片刻,她便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欲睡起来。
“小霓儿要接这些拜帖吗?”
声音从一门之隔的卧室传来,带着萧景墨特有的低沉磁性,轻轻飘进耳房。
云霓闭着眼,正沉浸在热水带来的舒适感中,昏昏欲睡间,听到这问话,也没多想,只是懒洋洋地随意应了一声:“嗯。”
卧室里,萧景墨听到她的回答,眼神骤然一眯,眼底的冷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