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贤的脸色瞬间变了,脑中不断出现方家相关的事。当年,方家大火,不仅全族无一活口,还烧毁了一件未完成的贡品。先皇龙颜大怒,查到最后,竟是天干物燥,不慎失火,确实匪夷所思。
张炳福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压低声音说:“三殿下,这是先皇早就定了的案子,查它作甚啊?”
萧珩正色道:“案子,我是一定要查的。只不过,现在可能需要开棺验尸,必须通报当地衙门,自此,便不再是微服私访了。所以,我要提前告知二位,这里没有旁人,你们也知道我的性子。如果二位不想趟这溏浑水,请即日返京。我会手书一封禀告父皇,就说张公公年迈,不慎染病,路途中不便照顾,因此烦请林大人护送张公公返京。”
张炳福侧目看了一眼林书贤,没有回答。
林书贤低头思索了片刻,起身拱手道:“事已至此,微臣愿效犬马之劳。”
张炳福的表情放松了下来,说:“行了行了,搞得这么严肃。你们去忙你们的,我就在这里,等着筝儿丫头回来,给你们弄点心吃。”
说完,张炳福站起身,对开门,自言自语一样地说:“早上让翩翩去买些瓜果,这孩子跑到哪去了,真是的。”
萧珩看向林书贤的表情的放松了几分,拱手道:“多谢。”
“您太客气了。其实,对当年的事,我也有几分疑虑。”说完,林书贤起身,看了看门外的长廊,随即关好了门,又返回桌边。
萧珩一伸手,示意林书贤坐下。
林书贤压低声音说:“微臣发现,自从方家灭门案之后,每年邻国朝贡后的回赐中,刺绣便增加了。”
萧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刺绣一直是重要的赐物,增加了,也不稀奇吧?”
“但,素缕坊主事汪岚去世之后,今年的回赐中没有出现刺绣。”林书贤接着说,“微臣去锦犀司问过,锦犀司说,今年素缕坊回报,刺绣之事由汪岚主管,未与他人交接,因此无人知晓相关内容。事出突然,又非人力可控制,所以锦犀司只处罚了些银钱,没有过多追究。”
萧珩明白了林书贤的意思。这么大的事,竟然只有汪岚一个人主管,其他人竟然全不知情,确实匪夷所思。
林书贤见萧珩没有回话,便接着说:“当年,方家还在时,每年都有刺绣珍品送入朝中。微臣有幸见过一次,可真算得上巧夺天工。真是可惜啊。”
萧珩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汪岚死后,便没有替代了吗?”
林书贤摇摇头,说:“朝中、后宫所用均非素缕坊所绣,并不受影响。但回赐之物中并没有刺绣。”
“这不是太奇怪了。素缕坊的刺绣不过十余载,我朝人杰地灵,我看那锦绣斋的刺绣也十分抢眼,怎么会找不到替代之物?”
林书贤站起身,恭敬地行了礼,说:“微臣正是有此疑虑。但锦犀司为二殿下一脉,微臣不敢造次。”
萧珩这才明白林书贤为何会义无反顾地留下。
“我懂了,既然有所疑虑,一同解开便是。”
“遵命。”
沈安一早便领了命,带着长青来到方家祖坟查看。
再次清点,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要怎么查啊?”沈安望着一个又一个的坟头一筹莫展。
长青将抱着胳膊,说:“在这儿能看出什么?还不如去附近人家问一问。”
突然,一个嗤笑声从不远的树上传来。
“谁!”
长青大喊一声,抽出长剑。沈安没有带刀,踢起一块石头稳稳接住,向树上射去。
树上的人一个闪身,接住飞来的石头,跃下枝头。
“师父?!”长青一惊,将长剑收起,飞奔上前。
谢知恒捡石头扔在地上,揉了揉长青的脑袋,走上前来。
沈安收了手,抱拳道:“见过前辈。”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儿?”长青跟在谢知恒身边,仍是一脸惊讶。
“我两个小徒弟跑这么远,我不跟着怎么放心?”谢知恒从腰间抽出扇子,轻轻抽在长青的腰上,“你姐姐呢?”
“在客栈呢。”长青答道,“师父,跟我们回客栈吧,公子见到您一定会高兴的。”
“正是,正是。”沈安跟着说。
谢知恒看了看绵延的墓碑,叹了口气,呢喃道:“作孽。”
“师父,走吧。”
“好,走。”
三人回到客栈,正看见张炳福从里屋出来。
“管家,您这是去哪儿啊?”沈安问道。
“去找翩翩。”说完,张炳福突然看见沈安身后,跟长青并排站着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笑着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师父。”长青笑着答道。
谢知恒走上前来,拱手行礼:“在下谢知恒。”
张炳福还了礼,说:“幸会幸会,鄙人张炳福。公子在里面呢,在跟林先生谈些事,你们晚些时候再上去。我先去忙了。”
说完,张炳福快步走了。
谢知恒目送着张炳福离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长青没有察觉谢知恒的异常,笑着说:“师父,咱们进去吧。”
谢知恒笑着答道:“好啊,走。”
长青引着谢知恒到了后院边上一个房间,欢快地拍了拍门。
“长宁!你开门!”
长宁打开门,一眼便看见长青身后笑呵呵的谢知恒。
“师父?”长宁的表情像是僵住了一般。
谢知恒身体微微前倾,笑着问道:“身体怎么样?那个臭小子听话不?”
“师父!”长青收起了笑容,板起脸来。
谢知恒发出爽朗的笑声,转身走到院子的石桌前坐下,从腰间摸出一块乌黑的石头放在桌上。
“长宁,送你的。”
长宁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那块石头,问道:“这是……”
“乌金石,我在路上寻得的,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谢知恒看着长宁露出喜悦的神情,也跟着笑了起来。
长青伸着脖子看向长宁手里的石头,问道:“师父,我的呢?”
谢知恒板起脸:“你的你的。臭小子。”
说完,他的手又伸进腰间,摸出一两碎银,塞进长青手里。
“爱买什么买什么去。”
“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