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殿深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唯有若风周身流转的混沌星焰,照亮方寸之地。越往深处走,那股源自星炬本源的召唤感便越是强烈,同时,殿宇结构也越发残破,虚空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波动,仿佛整座大殿随时会彻底崩解,坠入归墟。
行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三人踏入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空间。这里似乎是寂灭殿的核心祭坛所在。祭坛早已坍塌大半,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吸力。而在坑洞上方,悬浮着一物——那是一颗约有人头大小、通体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暗金色多面晶体。晶体内部,隐约可见一丝微弱的、如同心跳般脉动的星光。
“星辰枢核!”梦无痕低呼一声,认出了此物。这正是维持寂灭殿部分核心阵法的能量源泉,也是守夜人传承中提到可以暂时重启封印的关键。
然而,此刻的星辰枢核,光芒极其黯淡,裂纹遍布,显然已在漫长岁月和永夜侵蚀下濒临崩溃。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微弱得可怜,根本无法支撑任何阵法运转。
“枢核受损太严重了,恐怕……”石蛮眉头紧锁,感到棘手。
若风凝视着那颗濒临破碎的枢核,心脏深处的星炬之种传来强烈的悸动。守夜人残魂最后传递的信息清晰浮现:欲重启阵法,必先以身为引,融星炬之种于枢核,重燃星炬之光!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星辰枢核本身蕴含的星辰本源浩瀚磅礴,如今虽濒临破碎,但其内部结构极不稳定,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将星炬之种这等本源火种融入其中,一个不慎,不仅会导致融合失败,枢核彻底爆炸的威力足以将整个寂灭殿乃至他们三人瞬间湮灭!
但,别无选择。
“为我护法。”若风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一步踏出,凌空虚渡,来到星辰枢核面前。
梦无痕与石蛮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两人立刻后退数丈,各自占据方位,梦无痕琴音再起,布下层层音律结界,尽可能隔绝外部干扰;石蛮则巨斧顿地,气血勃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黑暗,防备可能出现的偷袭。
若风盘膝悬浮于枢核之前,双手缓缓结印。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先以神识细细感知枢核内部的状态。果然,内部能量混乱不堪,结构支离破碎,更有丝丝缕缕精纯的永夜蚀气如同跗骨之蛆,在不断侵蚀着最后的星辰本源。
“必须先净化蚀气,稳住结构。”若风心念一动,一缕细如发丝却凝练无比的混沌星焰自指尖溢出,小心翼翼地探入枢核的一道裂缝之中。
“嗤……”
星焰与永夜蚀气接触,立刻发生剧烈反应,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蚀气疯狂反扑,试图污染星焰,但混沌星焰的本质远高于此,至纯至阳的净化之力稳稳占据上风,将蚀气一点点灼烧、驱散。这个过程需要极致的心神控制,稍有不慎,星焰过猛便会加速枢核的崩溃。
若风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如同最精密的工匠,以神识为刀,以星焰为火,小心翼翼地剔除着枢核内的“腐肉”,修补着细微的结构裂痕。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梦无痕和石蛮紧张地注视着,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能感觉到,若风的气息在与那枢核进行着一种极其危险的共鸣,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不知过了多久,若风眼中精光一闪,枢核内部最后一丝顽固的蚀气被彻底净化,结构也暂时稳定下来。时机已到!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双手印诀一变,心脏深处,那朵融合了涅槃心火与星炬之种的混沌星焰本源,分出一半,化作一道凝练的、蕴**无限生机与星辰至理的光流,缓缓渡向星辰枢核!
“融!”
光流触及枢核表面的刹那,整个暗金色晶体猛地一震!原本黯淡的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表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一股浩瀚、古老、纯净的星辰伟力如同沉眠的巨龙被唤醒,轰然爆发!
“轰隆隆!”
整个核心祭坛空间剧烈震动,穹顶碎石簌簌落下。星辰枢核如同一个小太阳般悬浮在空中,光芒万丈,将整个黑暗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精纯的星辰之力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甚至暂时压制了殿外归墟潮汐带来的压抑感。
成功了?梦无痕和石蛮心中一喜。
但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桀桀桀……愚蠢的守夜人,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一个阴冷、邪恶、充满了贪婪与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空间内回荡起来。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自星辰枢核内部!
只见那光芒万丈的枢核中心,一丝极其隐蔽、却精纯至极的漆黑气流,如同毒蛇般骤然显现!它趁着星炬之种融入、枢核能量沸腾、结构最不稳定的刹那,猛地爆发开来,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张口便向若风那尚未完全融入的星炬本源咬去!
“蚀界魔尊的烙印!”若风瞳孔骤缩,瞬间明悟!这魔尊早在不知多少万年前,在重创寂灭殿时,便留下了一缕极其恶毒的本源烙印,深藏在星辰枢核最核心处,潜伏至今,就是为了在有人试图重燃星炬时,进行致命一击,夺取星炬本源!
这缕烙印虽弱,但本质极高,蕴**蚀界魔尊的一丝意志,歹毒无比!此刻爆发,时机刁钻到了极致!
“小心!”梦无痕和石蛮惊呼,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那魔尊烙印所化的鬼脸,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眼看那漆黑的鬼脸就要吞噬星炬本源,若风眼中却并未慌乱,反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冷冽。守夜人残魂最后的警示在他心间回响:“小心烙印……”
他早已有所防备!
“等的就是你!”若风怒喝一声,那看似毫无防备、正在融入枢核的星炬本源光流,骤然一变!光流之中,那一点纯白不朽的涅槃心火猛然暴涨,不再是温和的融合,而是化作了最爆裂的净化之火!同时,蕴含在混沌星焰深处的寂灭法则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被引动!
“涅槃禁术——心火寂灭劫!”
这不是简单的能量对抗,而是意志与法则层面的终极碰撞!涅槃心火,代表着于毁灭之中诞生的不朽生机;寂灭法则,代表着万物终结的终极归宿。两者结合,化作一种针对一切邪恶烙印、诅咒本源的终极净化之力!
纯白的心火与漆黑的魔尊烙印悍然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源自规则层面的湮灭之音!那魔尊烙印发出的狞笑瞬间化为惊恐的尖叫!它那至阴至邪的本质,在至阳至刚又蕴含终极寂灭的心火面前,遇到了真正的克星!
“不!这是什么力量?!区区下界蝼蚁,怎会……”烙印中传出蚀界魔尊又惊又怒的意念波动,但话音未落,便被纯净的心火彻底包裹、灼烧、净化!那缕隐藏了数万年的恶毒烙印,在凄厉的尖啸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最终化为虚无!
隐患彻底清除!
与此同时,失去了烙印的干扰,星炬之种的本源光流再无阻碍,彻底融入了星辰枢核之中!
“轰!!!”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融合!星辰枢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光芒柔和而永恒,仿佛一颗真正的星辰在这归墟绝地中诞生!枢核表面的裂纹彻底消失,变得晶莹剔透,内部那脉动的星光强健而有力!
一股磅礴的星辰之力以枢核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席卷整个寂灭殿!殿内残存的阵法符文被逐一点亮,发出微弱但坚定的光芒!那根根断裂的巨柱微微震颤,残破的殿壁浮现出古老的防御光纹!虽然远不及全盛时期,但一道薄弱的星辰光罩,终于再次在寂灭殿外围缓缓形成,暂时将那咆哮的归墟潮汐抵挡在外!
殿内的震动渐渐平息,暂时安全了!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石蛮激动地大吼。梦无痕也长长舒了口气,美眸中充满了欣喜与敬佩。
而悬浮于枢核之前的若风,却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在最终净化魔尊烙印、完成星炬融合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肉身、乃至所修的道,都与这颗重燃的星辰枢核、与这寂灭殿、甚至与冥冥中那对抗永夜的宿命,产生了一种深层次的共鸣。
《九转涅槃经》的经文在心间自主流淌,前三转炼皮、肉、骨,是筑基;第四转洗髓,是易质;第五转炼魂,是凝神。而此刻,在经历了黑风山脉的生死、升龙大会的争锋、陨星古界的探索、归墟之眼的考验,直至这寂灭殿的传承与守护后,他对“涅槃”的真意有了前所未有的理解。
涅槃,非为苟活,非为私利,而是向死而生,于万劫中守护那一线生机,是为大勇气!是为大担当!是个体的超脱,更是对众生希望的承载!
一种明悟涌上心头,关于功法后续路径的迷雾豁然开朗。
第六转,需“炼心”。炼就一颗无畏无惧、明见本心、堪破虚妄的涅槃之心。
第七转,需“炼道”。将自身之道融于天地,感悟法则本源,乃至初步掌控法则。
第八转,需“炼界”。以身化界,内蕴乾坤,自成一方天地规则。
第九转那已是触及超脱轮回、永恒不灭的传说之境,信息模糊,但方向已明。
“九转之路……原来如此。”若风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与星辰的光芒渐渐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返璞归真的深邃与平静。他的气息并未暴涨,反而更加圆融内敛,但生命本质已然不同。他不仅稳固了五转炼魂中期的境界,更重要的,是明确了未来漫长的道途方向!
他抬手,那颗重焕新生的星辰枢核光芒收敛,化作拳头大小,落入他的掌心,传递着温顺与亲近的波动。此刻,他便是这寂灭殿暂时的主人,是这星炬之光的执掌者。
“你没事吧?”梦无痕和石蛮飞身上前,关切地问道。
若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无恙。多谢二位护法。暂时,我们安全了。”
他望向殿外那被星辰光罩勉强抵挡的、依旧翻涌不休的归墟黑暗,目光悠远。安全,只是暂时的。蚀界魔尊的烙印被毁,其本体定然震怒。星辰枢核刚刚重燃,力量有限,寂灭殿的封印支撑不了太久。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归墟、返回外界的方法,并将此间消息传递出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应对那即将到来的、更加恐怖的永夜冲击。
“调息片刻,然后,我们寻找出路。”若风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