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战栗到颤抖,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黄白混着血丝的老眼怔怔盯着,接着摇头,触电般想要挣开手,只不过凭他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那条苍白手臂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根本无法挣脱。
拒绝道:“这是你的钱,我不能要。”
两人非亲非故,店主为什么要帮助他?
或许是另一个骗子。
但是,他总觉得这个青年不是骗子,没有哪个骗子会这么粗糙。
所以他认为是自己遇到了疯子。
哪有用麻袋装金银珠宝的。
再看向白脸男人血色的瞳孔,老人基本上已确认男人恐怕已疯了。麻袋里面装的金珠宝贝莫约都是塑料,就是卖废品都卖不上什么价钱。
又是一个因为穷而陷入疯狂的人呐。
老人叹息的同时眼中流露同情。
他至少还算清醒,不像眼前的年轻人一样偏执、疯狂。
像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赚大钱。
陆寻望着厚重的玻璃大门,外面依旧是片浓郁黑雾,他慢慢放开手,走到门前轻轻一推。
果然,推不开。
开不了门,他就只能待在杂货铺,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白底钟表,滴滴答答,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在现代能待多久?
七天。
他可以再七天后进入奇异古世界,可万一他这一次死在古世界呢?
不能等。
一分一秒都不能等。
陆寻回头看向老人,尽可能平静地说道:“你身无分文连贷款都不会给你,借高利贷也会评估,这世上除了我没人会帮你,这些金银珠宝也不是假的,珍珠、玉石、金条银块儿……”
说话地同时陆寻挑选几个,摊在手中:“真金不怕火炼,其他地东西暂且不论,金子和银子最好验。”
从小货仓里的翻出坩埚,拆开一个液化气喷火枪,把坩埚摆正放入指头大的金块儿。
哧!
蓝焰尽头浮现淡紫色。
几十秒后,金块儿变成水。
黄橙橙,金灿灿。
老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竟然是真的。冲击之大让他摇晃两步想要夺门而逃,这么一麻袋金珠宝贝是多少钱啊,又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小店,是走私、贪污……,还是从底下大墓葬挖出来的。
不管是哪一样,都触碰着法。
老人本能的想要逃离,却想起陆寻说的话,张了张嘴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两人非亲非故,更无交情和救命之恩,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财,很难不让人震惊,怀起其中的目的。
陆寻咧嘴露出一口尖锐獠牙,笑着说道:“老人家听说过西方的魔鬼吗?”
老人点头:“知道一点儿。”
“你就把我看成是魔鬼就好了,我实现人的愿望,而他们要付出代价。”
“那我要付出什么?”
“灵魂。”
陆寻神情严肃地说道:“你死后我会收走你的灵魂。”
虽然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陆寻也尽可能夸大。
和找猫以及开家长会不同,这可是上下几百万的浮动。
当然,他并不是真魔鬼,无法收取人的灵魂。
可谁又知道呢?
人对死后的事情其实很洒脱,拿飘渺未来做一场不会输的豪赌很容易。
老人家长出一口气,原来只是自己的灵魂啊,他还以为现在就要自己死。
不过哪怕魔鬼说现在就让自己死,只要能救活老伴儿,他也不会犹豫。至少让自己看着愿望实现,哪怕真死了也心甘情愿。
有的人到死也不愿意出卖灵魂,有的人一上来能卖的就只有灵魂。
老人点头道:“好!”
滋滋。
门口的路灯灯泡发出细微的声响,三岔路口的街道映入眼帘。
陆寻迫不及待地跑到门前,一把推开大门,望着熟悉的街道哈哈大笑,张开手臂感受着晚风习习,轻声说道:“我又回来了!”
“魔…大…老爷…”
老人发觉自己怎么称呼都不对,眼看着白脸儿魔鬼兴致冲冲,也就等了等,看到魔鬼回神才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老板就行。”
“老板。”
老人顺势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姓余叫余崇山。
陆寻转头问:“余老伯缺多少钱?”
“两万。”
陆寻的动作陡然一滞。
余老伯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多,赶紧解释道:“也不是两万,是一万九千八,进口支架需要一万五,剩下的是杂七杂八费用……,本来房子卖了是可以卖几万块钱。现在人都要买楼房,平房不好出手。”
“现在金价150/克,这一块儿金疙瘩至少半斤。”陆寻又各自挑拣一些珍珠和玉石,在柜台边上拽下一个塑料袋子:“走,去卖点钱。”
余老伯诧异道:“难道不能直接变出钱吗?西方魔鬼和咱们东方的神,好像都可以……”
陆寻信口胡诌道:“直接变钱太俗了。”
他也想直接变钱,奈何没有那么大的神力。
陆寻将东西揣入风衣的口袋,戴上墨镜,扯上锁链把门锁上,顺手推了推,满意点头。
“老板不常来人间吧?”
“不常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现在才七点多,百货大楼没有关门,金店、珠宝店大部分都在一楼。
陆寻和老人刚走到门口,百无聊赖的柜姐就迎上来,上下一打量,面容姣好的柜姐当即失望。
年轻人上下一身加在一块儿没有名牌,看起来不超过二百,老人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就是款式老的厉害,整体洗太多而发白,哪里都透露着廉价。
她本来不想搭理,再有半小时就该下班,也正好赶紧应付过去,让这一老一少快些离开。
柜姐连笑容都欠奉:“先生买点什么?”
戴着墨镜的陆寻淡淡问:“你们这儿收不收黄金和珠宝。”
柜姐眉头微蹙,大晚上还戴墨镜,**也不是这么装的。
还是职业化的笑道:“收的,先生,不过我们对散碎的黄金没有兴趣。如果是黄金打造的首饰之类的,我们也只能按照当日的金价进行回收。”
陆寻掏了掏兜儿,抓出一块儿金疙瘩,问:“收不收?”
“经理、经理!”
着黑色包臀裙的柜姐尖声去招呼经理。
金店经理是个方脸的中年人,笑呵呵请陆寻和余老伯去洽谈的茶水间坐坐。
经理张大茂让人端来茶水,亲自倒上,问道:“整个出吗?”
“出。”
“先生有发票手续吗。”
“没有。”
“那就没法按照市场价回收。”
“你知道这是块儿金子吧?”陆寻将金疙瘩放在桌上。
张大茂遗憾道:“是的。我经营金店十多年,是不是金子,里面掺没掺东西我一上手就能掂量个八九不离十。”
“你能给什么价?”
“115。”
“低了。”
张大茂笑着靠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说道:“先生急需用钱吧。实话说,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黑市上顶多九十出头,我给一百一十五已经很高了。不信您可以去问问其他铺子,哪一家都高不出一百二。”
陆寻伸手就要拿金疙瘩走人。
张大茂赶紧阻止:“哎,先生,买卖可以谈。”
陆寻冷笑一声:“想用强?”
“不是我们要用强,恐怕先生自己也说不清楚金子的来历吧。”
张大茂咳嗽一声,坐在远处喝茶的两人站起身来往这边走。
余老伯吓得抖起来,一旦报案他和魔鬼做交易的事情可就暴露了,到时候被抓进牢里可怎么办。
他这一辈子本本分分,要是坐牢就毁了。他只得上前两步,想让魔鬼先走,却发现声音一直卡在喉咙。
陆寻神色如常,这个年代凡是做大生意的,或多或少都带着大片的黑灰色背景。不敢打不敢拼,生意早被人抢光。
他拿起金疙瘩,五指一捏,然后重新放在桌上,淡淡地说道:“是你的头硬,还是金子硬。”
张大茂本还胸有成竹,以为白脸男人服软,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金疙瘩上面清晰的五个手指头印。
豁然起身,惊道:“幻界行者?!”
几个聚在一块儿讨论调笑的柜姐也被经理的呼声吸引。
陆寻不置可否,真以为现在还是八零九零年代吗,二十一世纪初不再是人多力量大,幻界的出现使得个体力量一度胜过小团体。
甭管是什么小弟上百的黑老大,还是公司的老总,杀之如杀鸡。
以前最厉害的杀人魔不过杀十几个就会落网,那还是多年累计作案。
如今呢?
厉害的行者一个晚上能杀上百个。
听清楚经理声音的两人顿时止步,新闻报道过幻界行者的厉害。
“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行者大人见谅。金子,我们收了,就按照市场价,每克一百五。”张大茂战战兢兢,低眉哈腰,生怕眼前的人一个不高兴就会出手。
他在新闻见过,说是一个行者一晚上杀了一栋楼的人,尽管被击毙仍然影响甚大。
陆寻道:“称重,我要现金。”
张大茂赶紧拿秤称重。
三百四十一克。
五万一千一百五十整齐的码放在桌上,陆寻掏出塑料袋子把钱装起来,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金店经理,淡然道:“你大可以打电话报案。”
张大茂再三保证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先生慢走。”
走出门去,陆寻把塑料袋子递给余老伯。
“不用这么多,两万就够了。”
“拿着吧。”陆寻赛过去,平静道:“灵魂就卖两万太廉价了,五万也不多,只是数额再大不好解释来历。”
想想也对,谁像他一样,动辄需要用上千万,其实日常生活中,几万块就足够解决不少的问题了。
办完这件事,他需要找掮客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尽快凑齐八百万。
“走,回去吧。”
“去哪儿。”
“当然是回你的家。”
余老伯迟疑道:“心神教的那些人可能还在我家。”
“就怕不在!”
……
长街毗邻市场,市场已经关门正是小商小贩们出来的时候。
家家户户都推着带灯的小车,在路灯下显得通明。
炸串、烤冷面、炒栗子、烤玉米、海鲜,大排档……
光着膀子,大着肚腩的中年男人围坐小桌。
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举着酒杯,一箱箱啤酒被搬出来放在脚边,不管是烟熏还是火燎都被吵闹压下去。
青年和老人穿过小吃街。
越过马路踏入黑暗。
如果说身后是高楼大厦,那眼前就是一片广阔的暗色,低矮平方比比皆是,飞蛾绕着灯泡,昏黄灯光下支着一方小桌。
围坐矮桌的是三个青年,看起来都比较年轻。
三人聊天的同时也一直注意着不远红灯暧昧的发廊。
戴帽子的抓起羊肉串,一口撸掉又灌一杯啤酒,这才笑着说道:“要是我也能像老大那么潇洒就好了。这破平房有什么好守的,难道那老头儿还能报案不成,顶多拘我们一两天,教主一句话,我们就出来了。”
黄毛摇头道:“哎,破房子当然没用,卖不上价,主要是听说要拆迁,到时候这一片地皮可值钱。”
寸头男问:“那老头会不会死?”
“放心吧,花城现在的天儿冻不死人。”
“那不是老头儿吗!”
帽子男一指,两人看了过去,正看到走来的两人。
他们也不着急起身,老头儿和一个戴墨镜的白脸儿走到近前。
陆寻当先开口问:“四个人,还有一个呢?”
“你算哪根葱,大晚上戴墨镜,装你……”
帽子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苍白手掌已经按住他的左脸将他砰得压在桌上。
帽子男抬手就要反抗,就见那只苍白手掌划过去,嘎嘣一声,帽子男刚要惨叫,一只烤玉米塞进嘴里将惨叫堵在里面。
黄毛大怒,吼着抡拳近前:“你妈……”
砰。
黄毛整个身体飘了起来,接着重重摔在地上,一只穿着帆布鞋的大脚踩在黄毛腿部的关节,绷直的腿向下塌陷,两端翘起来。
同样伴着另一只玉米棒子堵住嘴,黄毛生生疼昏了过去,躺在地上。
寸头一下子跪在地上,哭道:“不关我的事,我新来的。”
陆寻没有废话:“还有一个人呢?”
寸头道:“他是我们老大,就在那片红灯发廊里。”
“带我去找他。”
寸头忙不迭点头。
余老伯完全看傻了,他现在相信老板是魔鬼,这恐怖又干脆的手段简直就是纯粹的暴力,让人不忍去看,整个身躯都发抖起来。那是肾上腺素激增,也是本能在害怕,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寸头男害怕到大哭:“我腿软。”
陆寻一把提住对方的肩膀,说道:“你很年轻。”
寸头忙说道:“我辍学不念了。”
“就在这里。”
寸头指着蓝红彩灯旋转的大门。
看到有人来到门口,里面坐着的两个小妹其中一个起身,手里掐着根儿烟,迎上来,打量道:“帅哥,洗头吗?”
“找人。”
陆寻看向寸头。
寸头赶紧报上拜的大哥真名:“朱虎。”
“喊他出来。”
浓妆艳抹穿牛仔短裤,套一件白色T恤露着白腿的小妹一看没生意,翻了个白眼回身去喊人,扯嗓子道:“虎哥,有人找!”
“哪个不开眼的这时候找我。”
楼上顿时传来咆哮。
陆寻松开手说:“回家去吧。”
寸头男逃也似的离开,迈出几大步之后又鞠了一躬,这才逃入灯火通明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