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洪武,从逆党做起 第946章 天下大乱,局势正好

北平驿站的消息很快被伙计层层上报,

不到一个时辰,便送到了燕王府的值班衙房。

这里灯火灰暗,一名身穿黑衣的老者默默坐在桌案之后,

借着微弱烛火,翻看手中经书。

他五十多岁,光头之上顶着几处戒疤,呼吸绵长,

半隐在黑暗中,透着几分阴沉。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侍卫快步走入。

“姚师傅,这里有一封驿站来的加急信件,说是十万火急,还请您阅览。”

“好,放那吧。”

老者声音平淡,目光未从经书上挪开,只是翻阅的速度快了些。

半刻钟后,一页经文看完,他才放下经书,拿起信件。

仔细检查过火漆,确认无误后,方才将其拆开。

信上内容简短,

可老者看完,双眼却微微眯起,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京中信使抵达驿站,急召北平行都司都指挥使陆云逸入京。”

老者过了许久才将文书放下,

转而看向不远处悬挂的堪舆图,

目光落在辽东、高丽一带,面露沉思。

片刻后,他轻轻摇头:

“不对,修路之事关乎民生,更关乎朝廷对关外的掌控。

即便陛下知晓银子来路不正,也不会过多追究,

那些御史弹劾,不过是笑柄。”

“既然如此,召他入京,定是另有缘由。”

老者眼帘低垂,陷入沉思。

又过了许久,他才若有所思地抬头,面露诧异。

“难不成是陛下无人可用了?这才召这位力挺迁都的人回京?”

“只是,回京要做什么?”

“杀人?不.太浪费了,那是.震慑?也不对”

老者久久不语,整个衙房安静到了极点,唯有因思绪沉淀而透出的沉重。

“应天商行.”

“市易司”

“难不成是想通过这两个衙门拉拢人心?

若是如此朝廷能出让什么利?”

他很清楚,要让旁人放弃应天这般富庶之地,迁往北方冰天雪地,

绝不是简单许诺就能成事。

朝廷想拉拢,必须给出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仍是先前那名二十多岁的侍卫。

这一次,他脸色格外凝重。

“姚师傅,这是京中眼线送回的文书,同样十万火急,需即刻禀报燕王殿下。”

老者眉头紧锁,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这是怎么了?

京中竟接二连三送来急信。

“知道了,你去叫醒燕王,我即刻就到。”

“是!”

年轻侍卫快步离去,老者随即拆开新送来的信件。

映入眼帘的文字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心底蔓延开来,直让他脊背发凉。

出大事了!

“郑国公常茂亡于龙州,京中出六元及第许观者,此人当日反对迁都,引得士林朝野震动。”

老者又将信件反复看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才舒一口气,勉强平复心绪。

信中每一件事,都堪称重中之重,甚至惊天动地。

他看向一旁召陆云逸入京的信件,心中顿时有了头绪。

原来发生了这般大事.

想到这里,老者拿起两封信件,又取过早已整理好的一份文书,

快步离开值班衙房,直奔王府后堂而去。

刚步入后院,年轻侍卫便迎了上来,轻声道:

“姚师傅,燕王殿下已经醒了,此刻正在书房。”

“好。”

老者走进书房,一眼便看到桌前单手扶额、闭目养神的燕王殿下。

他快步上前,轻声唤道:

“殿下。”

燕王朱棣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这么晚了,何事如此紧急?”

“殿下,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您快看,这是京中送来的文书,这是驿馆传来的消息。”

朱棣接过两封信件,仅仅扫了一眼,动

作便猛地顿住,整个人陷入呆滞。

思绪飞速流转,几乎是一刹那,信件上的文字便将他拉回二十年前。

一个身形魁梧、满脸张狂的年轻人,

手持长枪,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四,刀虽快,却不如枪好用,若想与我冲阵,先把枪练好!”

画面骤然破碎,朱棣的视线重新落回纸上。

他有了片刻的迟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朱棣的呼吸开始急促,胡须的颤动根本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波澜。

从小到大的孩子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一旁的老者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

“殿下,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直到这时,朱棣才慢慢稳住心神。

他踉跄着坐回太师椅,手掌微微颤抖,继续向下阅读.

有了先前的消息铺垫,

即便后面的内容再惊天动地,也难以牵动他太多思绪。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儿时跟着“茂太爷”厮混的场景

老者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对侍卫吩咐:

“去取一碗安神汤来。”

“是。”

侍卫离开后,老者抬眼望向天空,看着漫天星辰,一时间只觉心神空洞。

“广孝啊,你说.是谁害了茂太爷?”

站在门口的姚广孝回过头来,表情严肃,极细微地摇了摇头:

“殿下,慎言,郑国公乃当朝国公,虽遭流放,却也绝非寻常人能动得了。”

“可他就是死了!”

朱棣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一拍桌子,破口大骂。

黄花梨木的桌子被他拍得轻轻摇晃,

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殿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臣相信,只要理清京中诸事,郑国公的事也会水落石出。”

姚广孝的声音中正平和,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让朱棣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朱棣靠坐在太师椅上,

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眼中满是迷茫。

姚广孝面露无奈,上前拿过信件,缓缓开口:

“殿下,京中纵火之人迟迟未能抓获,已让朝廷威信大减。

如今这许观又大放厥词,不难预料,朝野士林定会将他推为出头鸟,

借着他的名头大肆鼓动,明里暗里反对迁都。”

“这个时候,陛下正是孤立无援之际,

您应当上一封奏疏,请求回京陪伴陛下左右,顺便.表明支持迁都的态度。”

“若是有可能,也将迁都北平的提议一并提及,

至于理由,郑国公的亡故,是再好不过的由头。”

“再者,陆大人被急召入京,

足以证明陛下面对满朝文武,已无人可用,这才召边将入京。

这个时候,陆大人的态度至关重要。”

“一旦他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并且拉拢一批人站到迁都这边,局势便会有所好转。

陛下就能借郑国公的死讯做文章,以此震慑某些人。”

“您眼下最要紧的,是将此事告知陆大人,

让他在陛下面前多为您美言几句。

还有先前商议的商贸枢纽之事,也务必让他提及,

有枣没枣,先打一棒子。”

姚广孝自顾自地说着,

朱棣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双目无神地坐着。

直到姚广孝说完,见殿下依旧这般模样,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门口的侍卫吩咐:

“去将王妃请来。”

“是。”

不多时,淡淡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王妃徐氏带着两名侍女走来,

她二十多岁,容貌温婉,一举一动都透着沉稳的大家风范。

她轻轻挥手,让两名侍女候在门口,独自走进书房。

“姚师傅。”

王妃对着姚广孝轻轻点头。

“王妃,京城送来消息,郑国公亡故了。

殿下心绪不佳,但事情紧急,不得不叨扰王妃。”

“什么?”

徐氏面露震惊,眼中也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问道:

“怎么死的?”

“尚且不知,但恐怕不是什么体面死法。”

听到这里,徐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些年来,不少勋贵莫名其妙地离世,朝廷对外虽都称是病逝,

但其中的猫腻,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清楚。

“给常升去一封信,让他多加小心,出门务必带上护卫,无故不得四处走动。”徐氏语气平淡地吩咐。

姚广孝闻言,瞳孔微微收缩,轻声问道:

“王妃的意思是,有人要对太子不利?”

“不然呢?山西大火是白烧的吗?

郑国公去世,常遇春大将军一脉便只剩常升,他若再有不测,太子便少了一臂。”

“是,王妃。”

姚广孝深吸一口气,心中对王妃多了几分佩服。

不愧是魏国公府的长女,

对这类事的敏感度,远胜旁人。

王妃徐氏走到朱棣身旁坐下,握住他的大手,声音轻柔:

“殿下,此事固然蹊跷,但眼下并非伤心之时。

您得振作起来,无论京城如何混乱,北平都不能乱。

陛下安排藩王镇边,

为的就是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

“若是京城乱了,边疆也跟着乱,

那才是真正的内外交困,陛下也会失望的。”

朱棣深吸一口气,慢慢压下心中的悲伤,沉声道:

“明日起,北平全城戒严,四方城门严加盘查,

对内抓捕地痞、流寇,凡有犯事者,一律从重判罚!”

姚广孝躬身行礼:

“是,殿下。”

“每日巡街的甲士也需增加,

不论白天黑夜,都要加强巡逻,以此表明王府态度,

告诉城中各个大户,

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生事,就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是,稍后贫僧便草拟文书。”

说完这些,朱棣又陷入了萎靡。

他靠在椅背上,握着王妃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茂太爷还这么年轻,上次见他,已是四年前了。

没想到,当日一别,竟成永别,本王.无法接受。”

王妃徐氏眼中也闪过一丝哀伤:

“殿下,节哀。”

翌日清晨,驿卒李三匆匆离开北平城,朝着北平行都司的大宁城赶去。

经过一夜休整,他已精神抖擞,有把握在两日内抵达大宁城。

而在城西别院中,陆云逸缓缓醒来,

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觉得眼前一片明亮。

“大人!”

这时,门口传来巴颂的声音。

他当初那古怪腔调已渐渐变得正常,

只是还带着些许家乡口音,格外明显。

“大人,您醒了吗?燕王殿下派人送来一封信。”

陆云逸原本还想再睡片刻,

听到这话,猛地坐起身,眼中迷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他很清楚,昨日才刚与燕王见面,

今日一早就火急火燎送来信,必定是出了大事。

“拿进来!”

房门推开,巴颂捧着信件,小跑着进了屋。

陆云逸接过信件,拆开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信上写着近来京城发生的大事,最后还提醒他,

来自京城的驿卒已于今早出发前往大宁,要召他入京。

“进京?”

陆云逸心中满是疑惑。

为何要召他入京?去做什么?

难道是要问罪?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立刻否决。

如今朝廷局势混乱,像他这样坚定不移支持迁都的人,简直比金子还珍贵。

陛下即便有不满,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问罪。

既然不是问罪,那便是要他去办事.

可办什么事呢?

陆云逸满脑子困惑。

朝堂之上鱼龙混杂,既有六部九卿,又有诸多勋贵,

他一个二品都指挥使,能办成什么事?

在迁都这种非左即右、没有中间派的大事上,他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送信的人走了吗?”

“回禀大人,已经走了。”

“嗯准备早食,吃完饭后,去燕王府。”

“是!”

陆云逸赶到燕王府时,刚过辰时。

晨露还凝结在府门前石狮子的鬃毛上,折射着淡金色的晨光。

守门侍卫见他到来,无须通传便侧身让开。

昨夜王府连夜戒严,

上下都知道这位陆大人是殿下的要紧客人。

穿过前院,便见朱棣的贴身侍卫候在书房门口,对方见他来,立刻躬身引路:

“殿下在里面等您,三司的大人也已经到了。”

陆云逸点点头,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书房内,朱棣坐在上首,手中捏着那卷关于商贸的文书。

旁边还坐着北平布政使司的布政使周焕、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吴谦,以及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同知王英。

三人面前都放着茶杯,神色却都透着凝重。

“云逸来了。”

朱棣转过身,将文书递给他。

“昨夜京中的消息你应该也看了,

常茂之事蹊跷,许观又搅乱了士林,

父皇此刻召你入京,定然是想借你的力量打破局面。”

“这卷文书你带上,北平要做北方商贸枢纽的事,得让父皇看到实打实的章程。”

陆云逸接过文书,指尖触到桑皮纸粗糙的纹理。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北平连通东、北、西三线商路的细则,还有互市设点、税银分配的条目,墨迹尚带着几分湿润。

朱棣看向周焕三人:

“昨日云逸提出的商贸规划,你们都看过了,可有异议?”

周焕率先开口,他年近五十,鬓角已有些斑白,手指在文书上轻轻一点:

“陆大人的规划十分周密,尤其是通州漕运与居庸关互市的衔接,定能盘活北平的商流。”

“只是这税银要分三成给卫所养兵,布政使司这边.怕是要承受些压力。”

朱棣摆了摆手:

“好了.此事日后再议,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拿出方案,具体细节后续再完善。”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取出各自的印信,上前在文书末尾空白处稳稳盖下。

鲜红的印鉴清晰分明,与燕王宝印错落相映。

“这文书你收好。”

朱棣将文书卷好,用红绸带系紧,递到陆云逸手中。

“进京后若有人质疑北平规划,就把这文书摔在他们面前。”

“父皇要的是能做事的人,不是只会空谈的书生。”

陆云逸接过文书,沉声道:

“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只是末将走后,大宁的水泥工坊和辽东商路,还需殿下多费心。”

“你尽管去。”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

“北平这边,本王会盯着,

你的百名护卫,本王已经让人备好马匹和干粮,此刻正在府外候着。”

陆云逸躬身行礼:

“多谢殿下。”

出了燕王府,陆云逸翻身上马,轻轻夹了夹马腹,对身后的护卫们沉声道:

“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