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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于寂窥真
“肃正者”那纯粹到令人心悸的秩序之光，虽已远去，但其留下的无形压迫感，依旧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墨天衡的感知深处。那是一种超越力量层级的、源于存在本质的压制，仿佛他自身所代表的“变数”与“演化”，正是那纯白秩序亟需净化的污点。
他不敢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律道核心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在星陨海复杂多变的规则缝隙与能量乱流中穿梭，不断变换着方位。每一次空间跳跃，他都尽可能抹去自身留下的细微痕迹，如同惊弓之鸟。
但这种被动躲藏绝非长久之计。他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肃正者”，理解“监察者”系统那极端秩序背后的逻辑，才能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
机会，或许就藏在刚才那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中。
在远离事发区域数个星域之外的一处“规则静默区”——这里规则惰性极强，能量近乎枯竭，连系统监测都显得稀疏——墨天衡终于暂时停下了脚步。他寻找到一块巨大的、仿佛亘古便漂浮于此的暗物质残骸，在其内部开辟了一个临时的容身之所。
暗银色的律道核心悬浮在狭小空间中央，光芒柔和而稳定。墨天衡盘膝而坐，意识彻底沉入核心深处。
他开始回溯。
不是回忆画面，而是调动律道核心记录下的、关于“肃正者”降临、修复、扫描的全过程所涉及的一切规则波动信息。尤其是那丝“元”的权限回响所捕捉到的、超越常规感知层面的细微痕迹。
意识空间中，数据流如同浩瀚星河般展开。他将那短暂的接触过程放慢了千万倍，逐帧解析。
首先，是那纯粹的“秩序”领域。
它并非简单的能量压制或规则覆盖，而更像是一种……“存在性肯定”。它所过之处，并非摧毁了混乱的规则，而是强行“规定”了那些规则必须按照某种绝对的、预设的轨迹运行。任何偏离这一轨迹的“可能性”，都在其领域展开的瞬间，被从根本上否定、抹除。
就像一幅画，它不允许有任何超出线稿的色块，不允许有任何意料之外的笔触。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意外”和“变化”的绝对排斥。
“否定可能性……”墨天衡喃喃自语，意识中模拟着那种力量的运作方式。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但也让他更加心惊。这种力量近乎无解，因为它攻击的不是结果，而是产生结果的“过程”本身。在它面前，任何基于概率、随机性或自由意志的行动，其根基都会被动摇。
然后，是“肃正者”修复仲裁中心的过程。
它并非重建，而是“复位”。它将那片区域的所有规则参数，强行拉回到了某个被系统认定的“标准状态”。那些因逻辑冲突而产生的异常数据、规则碎片，并非被清除，而是被其力量直接“定义”为从未存在过。这是一种涉及时间线、因果逻辑层面的恐怖能力！
最后，是那扫描波。
冰冷，无情，效率极高。其扫描逻辑基于最彻底的“秩序”差异识别。任何不具备系统认证“秩序签名”的存在，都会在其扫描下无所遁形。墨天衡能蒙混过去，全靠那丝“元”的权限回响模拟出的、近乎完美的“自然消散”假象，这假象本身，就是一種符合“规则消散”这一自然秩序的过程，从而未被判定为“异常秩序”。
分析得越深，墨天衡的心就越沉。
“肃正者”的强大，在于它代表了“监察者”系统秩序理念的终极体现——一种追求绝对确定、绝对纯净、否定一切不确定性的极端状态。与它为敌，几乎等同于与“可能性”本身为敌，与“演化”的根基为敌。
“难道……真的毫无破绽？”
他不甘心，意识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对那些规则片段的剖析中，寻找着任何一丝不谐之处。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耗尽心神，准备暂时退出深度解析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异常，在他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那是在“肃正者”的秩序领域达到最鼎盛，强行格式化仲裁中心规则的瞬间，律道核心记录下的、一段极其短暂且隐晦的规则振荡反馈。
这段振荡并非来自外部，更像是“肃正者”自身力量体系内部，因极致运转而产生的一丝……不协调的“回响”？
墨天衡立刻抓住这一丝微弱的线索，调动全部计算力进行放大和解析。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图景浮现出来。
在那绝对秩序的纯白之光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当它以绝对力量否定外界一切“可能性”时，其内部似乎也产生了一种极细微的、因“否定”这一行为本身所带来的逻辑张力。这种张力，体现在规则层面，就是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振荡。
就像用力拉伸一根绝对坚韧的橡皮筋，虽然肉眼看不到形变，但在分子层面，已然产生了应力。
这丝振荡……指向了“肃正者”力量体系的一个潜在弱点——或许不能称之为弱点，更像是一个“代价”。
为了维持绝对的秩序，它必须持续地、高强度地运行这种“否定”能力。这种运行并非没有消耗，而且，否定的对象越复杂、蕴含的“可能性”越丰富，其内部产生的逻辑张力就越大，那丝不协调的“回响”也就越明显。
“它并非完美无瑕……”墨天衡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它的‘秩序’越绝对，其内部为了维持这种绝对所承受的‘反作用力’也就越强。只是平时，这种反作用力被其强大的力量掩盖了。”
就像一个不断吹气使其保持完美形状的气球，外表光洁，内部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么，如果能找到一个方法，不是从外部对抗它的秩序领域，而是从内部……放大这种逻辑张力呢？
是否有可能，让这追求绝对的秩序，因其自身的“绝对”而……过载？甚至……崩潰？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也极为危险。这意味着，他必须有能力接近“肃正者”，并找到一种方式，将某种能够极大丰富“可能性”的“变量”，注入到其秩序领域的核心，或者引导其去否定一个它自身力量体系难以完全承载的、“可能性”超标的目標。
这无异于火中取栗，刀尖跳舞。
但，这至少是一个方向。一个基于观察和分析得出的、理论上可行的方向。
墨天衡缓缓睁开眼，暗银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前路依旧艰险，甚至比之前更加危险。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仓皇逃窜的猎物。他窥见了猎犬牙齿间的细微缝隙，找到了理论上可以撬动绝对秩序的支点。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或者打造那把能够**缝隙的“杠杆”，以及一个足够坚韧、能够承受住秩序反噬的“支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律道核心，投向了那丝与整个冰冷系统格格不入的、“元”的权限回响。
或许，答案依旧藏在对自身力量的更深层次挖掘之中，藏在对那被尘封的“演化”真意的进一步理解之中。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超越当前层次的智慧。
于寂灭的规则静默区，墨天衡在绝对的安静中，再次开始了新一轮的沉淀与探索。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不是为了生存而挣扎，而是为了……弑杀那代表绝对秩序的神祇，哪怕只是一尊分身。
律道行者的道路，注定将与“不可能”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