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姜姝婉随着婢女引见公主时,安阳正在书房里观赏一尊盘口瓶。
那瓶子做得精巧,瓶口窄小,瓶腹丰满,白玉般的瓶身莹润光洁,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柔光。
“姝婉见过公主。”
“你来了。”
安阳公主连眼神都没有给姜姝婉,只摆弄着这尊盘口瓶,话里止不住的炫耀道:“你瞧,我这花了两千两得来的物件如何?”
姜姝婉主动上前几步,目光打量了一番,评价道:“玉质莹洁细腻,可谓稀世珍品。”
“唉,确实不错,就是有些素净了。”
安阳莫名的叹了一口气挑剔出错处,可面上却是带着笑,。
她指尖在瓶口轻轻蹭过时,忽然幽幽道:“若是日后能有美人来点缀便好了。”
姜姝婉闻言,心头猛然一跳。
“公主……”
“瞧你慌的,这是想到了什么了?那也太糟蹋本宫的瓶子了。”
安阳公主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这才正眼看向姜姝婉,微微挑眉道:“本宫听闻你素日爱读书,那姝婉可知何为‘花瓶美人’?”
姜姝婉一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心中才稍稍放心。
她抱以求知的态度,拱手道:“请公主赐教。”
安阳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勾唇道:“与人彘那种只求折磨的法子不同,这‘花瓶美人’是真正能‘藏’在瓶中的活人。”
“什么?”姜姝婉不可置信,又看了一眼那盘口瓶,“即便是再纤瘦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塞得进瓶中?”
“早年本宫就曾听闻南疆有医邪术,能以秘药浸骨,再辅以符咒缩身,将活人魂魄与躯体一同敛缩至寸许大小。那身子骨软如绵了,自然就能轻易的纳入这般大小的瓶中,却仍保着气息神智,能开口说话,甚至还能唱曲儿来听呢。”
安阳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像是只把这件事情当做趣事一般,可内容却叫人毛骨悚然。
姜姝婉一时愣住,看着安阳的目光多了几分沉色。
安阳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只是接着端详那瓶子,似乎在畅想一般道:“也不知这般莹白的瓶身里,若是盛着一张鲜活的美人脸,日日观赏该多有趣。”
“公主,且不说这‘花瓶美人’是否真的能做到,单是南疆的邪术,我大延便一直都是禁令。您贵为公主,更应该知晓。何况……”
姜姝婉听不下去了,劝诫着时瞥了一眼那盘口瓶。
先前觉得这瓶子珍贵,如今只剩下寒意。
她继续道:“强行拘活人入瓶,更是有违天道人伦。若是传出去,世人只会觉得公主您残暴而失了民心。”
安阳听着这番谏言,余光扫了一眼姜姝婉时,心中不以为然。
待我坐上那个位置后,自然是人人都要臣服于我的。莫说将活人敛入瓶中,便是行出更出格的事,又有谁敢置喙?说到底,不过是我如今的权势还不够罢了。
“本宫当然知晓,瞧把你给吓的,只不过是说与你听着玩的罢了。”
安阳公主摆摆手,像是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姜姝婉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今说说正事吧。”安阳坐回椅子上,点了点桌上的折子,“再过段时间就是本朝的秋猎,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要带家眷出席。届时,本宫会予你新的身份,你随本宫去,替本宫好好收拢一些人。”
姜姝婉接过折子,应了一声“是”。
在她退下后,经过公主别院中的池塘时,忽然被两位宫女吸引了目光。
她走过去一瞧,当即惊愕道:“你们……竟用白米来喂鱼?这分明有鱼粮可以喂养,何需践踏人吃的粮食?”
那两名宫女正将白瓷碗里搓揉成小团的米饭投入池中,引得池中的鱼儿纷纷聚拢争抢,泛出一圈圈的涟漪。
姜姝婉还特地看了一眼,这公主府向来铺张浪费她是知道的,本以为喂鱼的是糙米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颗粒饱满、莹亮透白的精米!
两名宫女当即停下动作,屈身行礼。
其中一人道:“姜姑娘,这是公主以往就吩咐的规矩,府中的锦鲤皆是上等的品种,岂是寻常鱼粮可以喂养的?自然得是年年的新米,鱼儿才能长得鲜亮,公主才会瞧着欢心。”
姜姝婉拧眉,“这还是今年秋收的粮食?”
二人齐齐点头,神色淡然得不过是件普通的事情罢了。
荒唐!
姜姝婉愣愣的看着池中沉下的米粒。
她在未回姜家时,是被农户收养的女儿,也下过地、种过粮。
她厌恶贫苦的日子,得知自己也是京中贵女时,斩断了农户的养恩回到姜府,很快享受起一切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
她知道,也成为了京中贵人喜好奢靡的一员,理所应当的觉得贵人的“铺张浪费”,是祖上的积蓄,是朝中挣来的功勋,世家子弟本该享用这些荣华。
可是,践踏粮食却是另一回事。
她还不曾听说过有谁的做派像公主府这般,拿着年年的新米去喂食鱼儿。
姜姝婉想到了方才安阳谈及南疆邪术时,那双眼睛分明亮着兴奋的光。
她心中不禁一沉,回望向刚才从公主书房出来的方向。
她本是“天命之女”,她帮谁,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可这样的公主真的能登上帝位吗?
姜姝婉忽然摇摇头,安阳公主可是如今大延皇嗣中唯一的血脉,身上流淌着皇室正统的血液。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只怕很难再有皇子,且这些年裴寂受了陛下多少旨意削弱了皇室宗族的权势,只怕很难同意过继旁支的子嗣在自己名下。
要不然一早就该有“太子”的人选。
这百年基业,如今看来只有安阳公主才是正统,断不能让皇权旁落,真给了裴寂吧。
姜姝婉压下心头的思绪,只坚定道:公主纵有千般不是,可毕竟是正统血脉,日后好好引导,未必不能成为大延百年来第一个明君女帝。
姜姝婉想到这,还是对安阳抱着一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