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停靠在河岸边时,已是夜幕。
本该是寂静的夜,却因夜市的开放竟比白日还要热闹。
沿街的商铺尽数敞着门,挂起的红灯笼远远瞧着,像是连成一片流动的霞,连黑夜都照得明亮。
到了夜里,唱戏的、皮影儿的、敲锣的、舞狮的,各类好看的节目应接不暇,吆喝声、喝彩声混在人群中,气氛高涨。
“夫君,你看!”
姜卿宁欣喜的指向前方。
她被这眼前的热闹勾得挪不开眼,但一直乖乖的让裴寂牵着手,紧紧跟在身侧。
裴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是一座酒楼上有女子在抛绣球。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在姜卿宁身上。
“过来,把你自己的糖炒栗子抱着。”
裴寂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糖炒栗子塞在姜卿宁怀中。
他刚带这小祖宗在画舫上用完晚膳下来,姜卿宁这过来的一路上又买了不少零嘴儿,可偏偏才吃两口,就不要了。
只有这糖炒栗子多吃了几个,结果剩下半袋就让裴寂拿在手上。
姜卿宁不乐意手上拿着东西,撅着嘴耍赖道:“不嘛,夫君,我要你帮我拿着。”
“只是让你拿一下。”裴寂无奈的睨了她一眼,将姜卿宁胸前快要散开的薄纱斗篷的系带重新给她打上一个规整的结,“如今夜里凉,仔细见风又要生病了。”
姜卿宁一听,这才抱着半袋的糖炒栗子,乖乖的站在原地。
她目光又看向此刻将气氛推向高潮的酒楼绣球,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夫君,为何有人会在酒楼上抛绣球招亲呀?”
姜卿宁听说过绣球招亲,但如今京中无论是哪家小姐或是稍有家底的人家都不喜欢将姻缘寄托在一枚绣球上扔给陌生男子。
“倒也不是真招亲,不过是个酒楼的噱头,哄人来喝酒的罢了。”
裴寂一眼就看穿这酒楼的把戏。
他将系带系好后,又抬手将斗篷后的帽子给姜卿宁拉上。
“嗯?”
姜卿宁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困惑的轻哼。
那薄纱斗篷的帽子本就宽大,遮去了她大半视线。
姜卿宁只得微微仰头,小巧的下巴也跟着抬起来,像是一只小绒兔。
她白日的那套橙色衣裙在下午和裴寂“胡闹”时弄脏了,此刻早已换了一身淡雅的涧石蓝长裙,披着一件月白的薄纱斗篷。
在晚风中轻轻飘拂间,还泛着一层月色似的柔光,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裴寂的双手还扯着姜卿宁的帽檐,看着斗篷下那张漂亮的小脸如今只能瞧见他一人,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他道:“只有这般,夫人才会看得到我一眼。”
“怎么会呢。”姜卿宁歪头,软着声卖好道,“只是夫君可以天天看,夜市可不是日日都有。”
“是吗?可夫人今日只有在想买东西的时候,才会顾得上我。感觉卿卿喜欢的不过是我身上的银钱罢了。”
裴寂说这话的时候,还怪委屈的。
姜卿宁连忙凑上前道:“我没有,我更喜欢的是夫君你呀。”
听到想听且好听的话,某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只是嘴上还不依不饶的抱怨道:“夫人怎么能把我和银钱相比较?”
“啊?”
姜卿宁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得措手不及,杏眸都瞪圆了。
这明明是裴寂自己先提出来的,她顺着话哄人,怎么还越哄越不对了?
裴寂瞧着她这副傻愣愣的模样,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低笑。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俯身下去,拉着姜卿宁的帽子,在她柔软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你……不要脸!”姜卿宁脸颊瞬间红了,当即明白裴寂刚刚是在逗自己,又气又羞道,“这可是在街上呢!”
裴寂屈指蹭了蹭她的面颊,笑道:“放心,没人注意到的。”
他话音刚落,天际忽然传来几道嘹亮的响声,引得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向上看去。
紧接着,一朵接一朵的绚烂烟花骤然绽放,金红交错的光不仅照亮了夜空,也映照在街上每个人的眼中。
绵长的轰鸣与百姓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持续了足足小半刻钟仍未停歇。
“喜欢吗?”
裴寂顺势将姜卿宁搂在怀中抱着。
姜卿宁正要说声“喜欢”,结果先一步听见旁边的百姓和同行人说道:“这烟花放得可真气派,还那么久,定是哪家贵人特意安排的,寻常节庆可没这阵仗。”
姜卿宁心头一动,抬起头借着烟花的光,看清了裴寂眼底的笑意。
她当即明了,“是夫君安排的?”
裴寂看着她亮晶晶的杏眸,俯身在她耳畔道:“当是你下午乖乖接受惩罚的奖励。”
姜卿宁一听,瞬间就蒙头在裴寂怀中不敢说话了。
等到最后一朵烟花消散,人群忽然朝两侧退开。
姜卿宁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裴寂已带着她随着人群后退。
直到中间空出一片空地,两位赤膊的匠人就抬着烧得通红的铁水上前,一手舀起铁水,一手奋力的朝着天际击打。
只听“哗”的一声,千点万点滚烫的铁水骤然炸开,在空中化作漫天金红的星子,紧接着又落下细碎的光点。
看着危险又叫人心跳加速的表演,博得在场的百姓拍手称赞。
“小心些。”
裴寂不忘提醒着,可偏偏姜卿宁最爱凑热闹,非要站在最前头。
他看着火星子四周迸溅,又不放心的把姜卿宁护在怀里。
姜卿宁应了一声,由着裴寂护着,目光一直落在这打铁花上,脸上也映着几分火光。
裴寂看着怀里的人,无奈的笑了笑。
自家的,疼着、宠着、护着,怎么都不为过。
他目光又向四周看去,瞧见了好几个身边带着眷侣的男子,耳朵上居然坠着一枚耳坠。
这男子戴耳饰,他也在京中一些纨绔子弟上见过。
不过怪就怪在这些男子为何只戴一只。
姜卿宁觉察到身边的人忽然这么老实的没了闹她的动静,不禁回过神看向裴寂,这才发现裴寂的目光看向那些戴着耳坠的男子。
姜卿宁眼眸一亮,当即带着几分试探,轻声问道:“夫君,你觉得那些男人戴着耳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