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九千岁他为我杀红了眼 第四十一章 故事继续

破庙内,空气凝固如铁。

苏瓷那双刚刚恢复一丝神采的眸子,此刻盈满了冰碴与审视,牢牢钉在谢无咎脸上。那声“无咎”带来的不是熟悉,而是更深的疑窦和一种被巨大谎言笼罩的寒意。她身体的剧痛仍在叫嚣,但灵魂深处的警报更甚。

谢无咎的沉默,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痛楚,在她看来,都是心虚的佐证。

“回答我。”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或者,我该称呼您……九千岁?还是……别的什么殿下?”

最后那个称谓,她吐得极轻,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得谢无咎耳中嗡鸣。她知道了?知道了多少?是刚刚记忆碎片里闪回的,还是……更早?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试图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却发现无处可逃。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隐藏在重重面具之后,此刻在她这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面前,竟有种赤身**置于冰天雪地般的狼狈。

“我……”他刚吐出一个字,便被苏瓷打断。

“那些追杀你的人,”她目光扫过他肩上依旧狰狞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不是普通的敌人,对吗?他们怕你,也更想让你死。你的身份,是催命符。”

她不是询问,是陈述。在黑苗寨子挣扎求生的经历,让她对危险和权力的气息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这个男人的强大与他的处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谢无咎的心沉了下去。她比他想象的更敏锐。隐瞒,在此刻显得苍白而愚蠢,只会将两人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彻底摧毁。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被一种深沉的、近乎认命的疲惫取代。

“是。”他承认了,声音沙哑,“我并非真太监,身上……流着萧氏的血。”

他没有说出“皇子”二字,但这已足够石破天惊。

苏瓷的瞳孔猛地收缩!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这颠覆性的真相,依旧让她心神剧震。先帝血脉?那个权倾朝野、被世人唾骂为阉党之首的九千岁,竟然是皇室子弟?!那场将他送入宫中的阴谋……这背后牵扯的隐秘,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眼神更加冰冷,“你救我,是因为我这‘苏瓷’的身份,对你还有用?是牵制苏家的棋子?还是……你与苏家,本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她联想到了苏灼的“背叛”,想到了父亲苏缙的疯狂,想到了苏家那扑朔迷离的“青凰血”。所有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这个身份骇人的男人。

谢无咎的呼吸一窒。她的思维太快,太敏锐,直接刺向了最核心的猜忌。他该如何解释?解释前世今生的纠缠?解释他对苏家复杂的情感?解释他救她,仅仅因为她是她,是他跨越轮回也要追寻的人?

这些话说出来,在此时此地,在她充满恨意和戒备的审视下,何其苍白无力。

他的沉默,再次被苏瓷解读为默认。

一种被利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屈辱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比起身体的伤痛,这种灵魂上的背叛感更让她痛彻心扉。

“呵呵……”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破碎而苍凉,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真好……真是好算计……九千岁殿下。那我是不是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谢谢您让我这枚棋子,还能多活片刻?”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那冰冷的怀抱,此刻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不是的!瓷儿!”谢无咎慌了,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不顾伤口崩裂的剧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别碰我!”苏瓷厉声尖叫,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他,自己却因脱力而向后倒去,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一阵发黑。

在意识彻底涣散的前一秒,她死死盯着谢无咎那张写满了痛苦和焦急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诅咒:

“谢无咎……我恨你……”

“若有机会……我定亲手……杀了你……”

话音落下,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眉心那点青辉,在她极致恨意的冲击下,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

破庙内,只剩下谢无咎粗重的喘息,和苏瓷那句淬毒般的诅咒,在死寂的空气里反复回荡。

他保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僵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

肩上伤口的痛,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他赢了。

他用尽手段,将她从南疆地狱里捞了出来。

他挡住了明枪暗箭,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

他甚至……隐约唤醒了她尘封的记忆。

可他也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亲手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恨意深渊。

“恨我……也好……”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自嘲,“总比……忘了我要好……”

至少,恨也是一种强烈的、无法磨灭的情感印记。

他缓缓爬过去,再次将昏迷的苏瓷抱起,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指尖拂过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冰凉的触感让他心脏抽搐。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解释,也没有再流露出任何脆弱。

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凝结成更坚硬的冰。

他看了一眼破庙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又感受了一**内正在缓慢修复的伤势和那丝源自她生命的暖流。

路,还要走下去。

无论她是记得还是遗忘,是爱他还是恨他。

他抱起她,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出了这座承载了短暂温情与致命决裂的破庙,再次投入外面危机四伏的、无尽黑暗的雨林。

只是这一次,他的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孤寂。

谢无咎抱着昏迷的苏瓷,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与绝望之上。雨林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湿冷的巨口,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希望。肩头的伤口因之前的剧动和毒素残留而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胸口那片被苏瓷恨意冰封的区域。

她最后那句“我恨你”、“杀了你”,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他的心脏,更似乎冻结了周围流动的空气。连怀中这具身体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冰冷。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废墟不能回,破庙亦非久留之地。苏灼的接应真假难辨,南疆处处是想要他命的敌人。他像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孤舟,唯一的坐标是怀中这份沉重的、带着诅咒的“珍宝”。

必须尽快离开南疆核心区域,找到有人烟、能隐匿、且有医药的地方。他凭借九千年积累的堪舆经验和模糊的记忆,勉强辨认方向,朝着据说有汉人聚居的边境小镇“雾瘴驿”跋涉。

路途比想象中更难。暴雨不期而至,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血迹,也带来刺骨的寒意。苏瓷在昏迷中发起高烧,时而冷得哆嗦,时而烫得像火炭,呓语不断,内容支离破碎,却总绕不开“火”、“阿娘”、“圣旨”以及……“谢无咎,为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谢无咎的伤口上撒盐。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用自己残存的内力为她驱寒降温,沉默地承受着这迟来的、源自前世的审判。

途中几次遭遇毒虫猛兽,甚至险些踏入致命的流沙沼泽,都被他凭借经验和一股狠劲化解。但身体的消耗是实打实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步伐也越来越踉跄。

就在他几乎力竭,视线开始模糊时,前方密林尽头,隐约传来了流水声和人声!

雾瘴驿到了?

他精神一振,强提一口气,加快脚步冲出密林。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小镇,而是一条浑浊湍急的河流,河对岸才有稀稀落落的灯火。河边有个简陋的渡口,停着几艘小舟,几个穿着蓑衣的船夫正围坐在小火堆旁取暖喝酒。

看到谢无咎抱着一个人从林中冲出,船夫们吓了一跳,纷纷警惕地抓起手边的鱼叉或柴刀。

谢无咎停下脚步,压下喉头的腥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船家,渡河。去对岸雾瘴驿。”

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气息冷厉,怀中的苏瓷更是生死不知,怎么看都不像善茬。船夫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谢无咎眸色一沉,知道寻常方法不行。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掌心内力微吐,不远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无声无息化为齑粉。

“银子,少不了你们的。”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或者,你们想试试别的过河方法?”

船夫们被他露的这一手镇住,又看到他眼中那不属于常人的冰冷杀意,顿时怂了。一个年长的船夫硬着头皮上前:“这位……好汉,渡河可以,但……但您这模样,到了对岸,恐怕……”

“不必多问,开船便是。”谢无咎打断他,摸出一块随身携带的、成色极好的金锭抛过去。

金锭在手,船夫们脸色稍缓,终于答应撑船。

小舟在湍急的河水中摇晃前行。谢无咎抱着苏瓷坐在船头,警惕地注视着对岸和河面。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冷峻的脸颊滑落。

就在这时,怀中的苏瓷又不安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哭腔的呓语:“……阿还……冷……”

阿还!

谢无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想起阿还了!在那个她以为充满背叛和绝望的前世尽头,她唯一放不下的,是他们的孩子!

一股混杂着巨大酸楚和微弱希望的热流冲破了冰封的心防。她恨他,但她没有忘记阿还。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灵魂深处,依然保留着一丝对过去的眷恋?

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将脸颊轻轻贴在她滚烫的额头上,用一种近乎祈祷的、低不可闻的声音回应:“阿还没事……他很好……我在……”

不知道是他的话语起了作用,还是高烧的规律性波动,苏瓷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瞬,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然而,这短暂的温情瞬间便被打破!

小舟即将靠岸的刹那,谢无咎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对岸码头阴影里,几点寒光一闪而逝!

是弩箭!

有埋伏!

“趴下!”他厉声喝道,同时猛地将苏瓷整个护在身下,身体如同猎豹般弓起!

咻!咻!咻!

数支淬毒的弩箭撕裂雨幕,精准地射向小舟!

船夫们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跳入河中。

谢无咎挥剑格挡,打落大部分箭矢,但一支冷箭角度刁钻,穿透了他的防御,狠狠扎进了他之前受伤的左臂!

剧痛袭来,旧伤加新伤,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

而埋伏者也从阴影中冲出,足有七八人,身手矫健,刀法狠辣,显然是专业的杀手,目标明确——就是他!

谢无咎单手抱着苏瓷,又要应对围攻,顿时险象环生!左臂几乎无法用力,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袖。

“放下那女人,给你个痛快!”为首的黑衣杀手冷声道。

谢无咎的回答是更凌厉的剑招。让他放下苏瓷?除非他死!

但实力的差距是客观的。重伤之下,他很快被逼到船沿,背后就是湍急的河水。

眼看一刀就要劈中苏瓷,谢无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不闪不避,用身体硬生生扛下这一刀,同时右脚猛地踹向船沿!

小舟瞬间倾覆!

落水的刹那,谢无咎死死抱住苏瓷,将她托出水面,自己则沉入冰冷的河水中,用后背承受着水下暗流的冲击和杀手的追击。

混乱中,他感觉怀中的苏瓷似乎呛了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心中大急,拼命向上浮去。

就在他冒头的瞬间,他看到岸上又出现了一队人马,衣着混杂,不像杀手,反而像是……商队护卫?他们正与那些黑衣杀手交战!

机会!

谢无咎顾不得多想,用尽最后力气,抱着苏瓷向那队人**方向游去。

当他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上岸边,几乎虚脱时,那队人马也解决了杀手,一个看似头领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目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惹上‘影蛇’的人?”汉子问道,语气带着警惕。

影蛇?谢无咎心中一动,是那个鲵鱼图腾旗下的杀手组织?

他正欲开口,怀中的苏瓷却因冰冷的河水和剧烈的颠簸,再次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视线模糊,首先看到的是谢无咎近在咫尺的、苍白如纸、湿漉漉的脸,以及他肩膀上、手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

然后,她听到了那汉子关于“影蛇”的问话。

记忆的碎片再次翻涌——黑苗祭司、彩纹首领、骨笛声、还有眼前这个男人一次次护住她、伤痕累累的模样……

恨意依旧在,但一种更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看着谢无咎,嘴唇动了动,极轻地、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问:

“……影蛇……是什么?他们……为什么……非要杀你……和我们?”

这一次,她的问题里,少了尖锐的指控,多了几分……迷茫的探究。

谢无咎低头,对上她那双依旧冰冷、却不再纯粹是恨意的眸子,心中那潭死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荡开了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