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宋人及楚人平。
这句话出自《春秋?宣公十五年》,记载的是春秋时期宋、楚两国在“泓水之战”后因长期对峙而达成和解的事件。
这段记载看似简单,却蕴**复杂的战争背景,成为理解先秦战争伦理与“春秋笔法”的重要案例。
柳夫子在押题的时候就曾押过这句话,这让李钰觉得柳夫子真是神人。
既然已经写过,而且文章还被夫子改过,李钰甚至连思考都不用,直接破题。
”书'平'不书'盟',圣人予宋之深意也。”
很快,第二题也顺利写完,李钰估算了一下,大概也就过去了一个时辰。
他没有立即做第三题,而是准备休息一会。
县试从天亮开考,一直要到太阳落山才结束,现在已经答完两题,可以休息休息。
今天起来得早,他都没有吃早饭,现在正好填填肚子。
周氏昨天就给他准备了肉干,馒头,此刻拿出来吃上两口,再喝点水,压下了肚中饥饿。
趁着吃饭的时候,他看向外面,能看到一些考生有的奋笔疾书,有的愁眉不展,还有的急得抠脚。
大部分考生都还在写《四书》题,对于李钰很简单的题目,对于他们来说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林澈也早已写好了《四书》,他虽然没有李钰写文章那么快,但对比其他考生来说也还是很快了。
看了一遍自己写的文章,林澈比较满意,吃了点东西后,开始答第二题。
乙字八号考棚内,李瑞正埋头苦写,今年的题比去年简单一点,让他来了精神,总算遇到自己会写的题了。
看来这次不中都不行!
等到中午的时候,李钰开始答第三题。
试贴诗是一种特殊的诗歌体裁,具有极强格式约束,首联点题,颔联、颈联铺陈题意,尾联升华主旨与八股文的‘起承转合’结构相似。
李钰前世那些能流传千古的诗词,对于试贴诗并不适用,这就需要李钰自己写。
好在他之前没有抄诗时,柳夫子以为他不会写诗,便在这方面特意教过他,如何在科举的时候写试贴诗。
此时写起来,虽然不是怎么出彩,但也中规中矩。
随后,李钰将写在稿纸上的文章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漏字,错字,这才誊抄到试卷纸上。
这试卷纸约一尺见方,白中泛黄,质地略粗,纸上印有朱丝栏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
也称为程文纸。
等将两篇文章都誊抄到程文纸上后,李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字写得真漂亮,不愧是我。
随后他拿起写有试贴诗的稿纸,看了几遍后,总感觉写得不好,但他又实在想不出该如何修改。
与前面两篇文章相比,这试贴诗李钰感觉他写的就是一坨。
但没有办法,这已经是他的最高水平了,随后将第三题也誊抄到程文纸上,自此三道题全部写完,算是完成了县试的第一场。
看了看太阳,正是晌午的时候,距离考试结束还早得很,今天起来得早,此时被太阳一晒,竟是有些想要睡觉。
李钰将试卷放好后,干脆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巡考官路过李钰的考棚见到这一幕,不由一愣,才刚刚到午时,这小子就开始睡觉了,应该是答不出来了。
他也没在意,这么小年纪来参加科举,一般都是考不中的。
李钰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后神清气爽,见到有人交卷了,他也跟着交卷,然后准备去考场门口等着。
只有凑够了十人,才会开门放人出去。
门口已经站着几人,个个冻得跺脚呵气,搓着手取暖。
其中最为扎眼的,当属被五六人团团围在中间的陈子明。
他裹着厚实的银鼠皮斗篷,小脸被风吹得微红,下巴却抬得老高,眉宇间尽是少年人压不住的得意与倨傲。
这第一场县试他是第一个交卷的,此刻正享受着身边几个明显年长于他的考生的吹捧。
“子明兄,第一个交卷,这是博了个好彩头啊!”
“是啊,我光是破题就想了一个时辰,子明兄却能挥毫立就,实在令人钦佩!”
“今年考题虽然简单,要写出彩却是不易,刚才子明兄说的破题立意高远,直指核心,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陈子明矜持地笑了笑,故作谦虚道:“诸位谬赞了,不过是家学渊源,多看了些书,平日里父亲和兄长又督促得紧罢了。”
这话又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那是自然!陈家底蕴深厚,岂是我等寒门可比?”
“子明兄明年府试定当高中!”
“届时可莫忘了提携我等啊!”
一片阿谀声中,陈子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刚走出考棚区、正向门口走来的李钰。
那小小的身影裹在略显宽大的青布棉袍里,步履沉稳,脸上既无考后的疲惫,也无旁人的紧张或得意。
这种平静在陈子明看来,格外刺眼!
不由想到了在河边凉亭被打脸的场景,那日的李钰也如现在一样平静。
“李钰,你这么快交卷,该不会是觉得题太难,胡乱写了几笔就出来了吧。”
陈子明开口,声音中带着讥诮。
其余人也都看向李钰,之前李钰被连坐的事情,他们都目睹了,此刻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好奇。
这么小的孩童,写不出什么像样的文章,却连累他夫子丢了举人功名,真是不值啊。
李钰脚步未停,走到人群边缘站定,离陈子明那堆人稍远。
他没有理会陈子明,静静等待开门。
陈子明见李钰不理他,更是气恼,上前一步,“喂!李钰,《四书》义,你是怎么破题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呗。”
他料定李钰年幼,经义理解必不深刻,破题要么浅薄,要么出错,正好当众出丑。
李钰原本没有打算理会陈子明,但见到对方那挑衅的嘴脸,不由就想到了陈子俊。
又想到夹带小抄的孙有才,这可是夫子亲自找的人,竟然出了这样的差错,李钰觉得大概率和陈家有关。
以陈家的权势,要收买孙有才不难,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
此刻听到陈子明问他是如何破题的,他淡淡道:“此题破法,不过寻常。”
“喻于义者,心有所主;溺于利者,志为之移。循此推演,引经据典,阐明义利之辨乃君子小人之分界罢了。”
话音落下,门口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陈子明脸上的讥笑僵住了。
李钰这破题虽然语言平实,远不如他刻意雕刻的破题显得高深,但立意却极其精准!
比起他的破题不知要深刻、贴切多少倍!
其余考生面面相觑,他们能提前交卷,自然也都是有学问的,但不曾想在破题上,却不如一个孩童精准,深远。
陈子明脸色有些发白,优越感再次被李钰撕了下来,他强压住心头的羞怒。
“说得倒轻巧!破题简单,后面的八股论证才是真功夫!我就不信你的文章比我写得还好,等到发案的时候,自会见分晓。”
李钰闻言,只是淡淡的看了陈子明一眼,然后从考篮中拿出食物吃了起来。
这一举动,让陈子明感到一种被彻底无视的屈辱。他正想再发作,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钰哥儿,我就知道你出来了。”林澈跑了过来。
看到林澈,李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递过去一块糕点。
两人旁若无人地吃着东西,仿佛根本没看到旁边脸色铁青、快要气炸的陈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