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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璟珩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正对上她带笑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清冷冷的眸子里,此刻像落进了星星,亮晶晶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忍不住,唇角跟着扬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一个如此真实又轻松的笑容,像冰雪初融。
“她是护士长,打针比打人还帅。”他难得地开了句玩笑。
气氛一下子松快下来。
“医馆的执照,赵主任说明天就送过来。”陆璟珩重新低下头,继续给她抹药,一边道,“牌匾的事你别担心,我托了军工厂的老师傅,用最好的木料,重新给你做一块,保证比之前那块更结实。”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仿佛她的事,就是他的事。
阮文静静地看着他,心底那片因为重生而冻结的土地,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陆璟珩。”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等我医馆开起来,第一笔收入,分你一半。”她语气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陆璟珩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我不要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我只要你……别再跟我说谢谢,也别再跟我分得那么清楚。”
阮文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活了两辈子,听过太多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也受够了以爱为名的算计和绑架。
可从没有人像陆璟珩这样,用如此笨拙又直白的方式,告诉她,他不要她的回报,只要她不再把他当外人。
这比任何承诺都来得更重,也更烫人。
陆璟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唐突,耳根微微泛红,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是低着头,不再看她。
他仔细地将药膏抹匀,又用干净的纱布轻轻盖上,这才收回手,站起身。
“早点休息。”他将那杯已经温热的牛奶往她手边推了推,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背影甚至有几分落荒而逃的仓促。
阮文坐在床上,很久都没有动。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味和那股清凉的药味,混杂在一起,成了一种让她陌生的安心气息。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小心安放的手臂,又看了看床头那杯尚有余温的牛奶,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像是被这温吞的水汽,悄悄濡湿了一块。
第二天,陆璟珩果然说到做到,将伺候伤员这件事,当成了任务来执行。
阮文刚睁眼,他就已经端着水盆进来了。
“起来。”
阮文看着自己只有一只手能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睡得有些凌乱的衣服,犯了难。
陆璟珩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表情严肃地思考了两秒,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秦岚昨天特意找出来的,方便穿脱的对襟开衫。
“我帮你。”他走过来,语气不容置喙。
阮文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让一个男人帮自己穿衣服。
陆璟珩的动作很僵硬,像是在组装什么精密的机械零件,小心翼翼地先帮她把完好的右臂套进袖子,再绕到另一边,轻轻托起她打了石膏的左臂,将另一半衣服从她身下穿过去。
这个过程中,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拉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感觉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阮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好了。”陆璟行终于帮她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自己额上却冒出了一层薄汗,像是刚完成了一场高强度的武装越野。
他刚松一口气,房门就被推开了。
秦岚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鸡丝粥走进来,一见屋里这情形,眼睛瞬间就亮了,随即又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把粥往床头柜上一放,挤开自己的儿子。
“你个木头,会不会照顾人?扣子都扣歪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帮阮文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又顺手拿过梳子,要帮她梳头,“来,文文,阿姨帮你梳,保准梳个最好看的发型。”
陆璟珩被挤到一边,看着自己亲妈那殷勤的样子,一张俊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这顿早饭,阮文是在秦岚一口一口的投喂和陆璟珩越来越黑的脸色中度过的。
陆勇杰看得直乐,偷偷对陆振华说:“爸,我看璟珩这家庭地位,以后是没指望了。”
陆振华推了推老花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挺好。”
一家人正笑闹着,大院里的王婶子忽然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一脸的神秘兮-兮。
“秦大妹子,在呢?”
“在呢,王姐,快进来坐。”秦岚热情地招呼。
王婶子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阮文,立刻凑了过来:“哎哟,文文这胳膊看着就遭罪,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王婶关心。”阮文客气地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婶子点点头,压低了声音,一脸八卦地对秦岚说,“哎,你听说了吗?昨天那顾家丫头,哭着跑回去的,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听说一晚上都在家砸东西呢。”
秦岚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腰杆都挺直了:“是吗?她还有脸哭?我还没嫌我手疼呢!”
“可不是嘛!”
王婶子一拍大腿,“现在整个大院都传遍了,说那丫头心思歹毒,跑来咒你家儿媳妇,被你给教训了,大家都说打得好,对付这种没教养的,就不能客气!”
秦岚听得心花怒放,嘴上却谦虚道:“哎呀,我一个长辈,跟她动手,也是被气糊涂了。”
“这叫为民除害!”王婶子说得义愤填膺,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那霍国安也不是个东西,听说就是他撺掇的顾家丫头来呢。”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陆璟珩的声音。
“执照拿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陆璟珩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卫生部门的赵主任,赵主任手里则捧着一个崭新锃亮的木牌。
“阮同志,恭喜啊!”赵主任人未到,爽朗的笑声先到了,“特事特办,你的行医许可,今天就批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