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璟珩的瞳孔也缩成了针尖,扔下手里的小锉刀,站直了身体,目光在阮文和顾家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猜到阮文送那个香囊必有后招,却万万没想到,这后招竟如此狠厉,如此直接,直接把顾家逼到了绝路,逼得顾卫国这位铁骨铮铮的军人,要抛下所有的尊严和颜面。
他看着阮文清瘦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那点想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只有阮文,依旧平静,甚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拿起石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抬起眼皮,看向顾卫国。
“顾主任,您这是做什么?”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喜怒,“令爱这是生了什么急病?**医院那么多专家教授,都束手无策,我一个资本家的大小姐,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问得诛心。
顾卫国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怎么说?说医院查不出来,就是因为这病是你搞的鬼?
一旁的顾母已经撑不住了,哭喊道:“阮同志,我们知道错了!都是我们家青羽不懂事,她猪油蒙了心,冒犯了你!求求你大人有大量,你就发发慈悲,救救她吧!她快被折磨死了!”
顾青羽浑身裹在衣服里,只露出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阮文。
可那股钻心刺骨的痒意,却让她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顾卫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曾号令千军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个父亲的绝望。
“阮同志,之前是我顾家不对,是我教女无方,我代她,向你和陆家,郑重道歉,只要你能出手救她,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秦岚和陆璟珩,大气都不敢出。
阮文终于放下了茶杯,站起身,缓步走到顾家三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的顾青羽,目光里没有怜悯,也没有痛快,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道歉就不必了。”她开口,“我这人,不喜欢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医者仁心,既然顾主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转向秦岚:“阿姨,能麻烦您帮我打一盆清水,再拿些盐和一瓶醋来吗?”
秦岚如梦初醒,愣愣地点了点头,几乎是跑着进了屋。
阮文又对陆璟珩说:“把那边的柴刀拿过来。”
陆璟珩一怔,依言取来了那把被他用来泄愤的柴刀。
阮文接过柴刀,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目光转向了院角的一颗槐树。
她走到树下,对着一根手腕粗的枝桠,干脆利落地“咔嚓”一刀,砍了下来。
她拿着那截带着绿叶的槐树枝,回到院子中央。
此时秦岚已经端着水盆出来,旁边放着盐和醋。
阮文将槐树枝上的叶子尽数捋下,扔进水盆,又倒了小半瓶醋和一把盐进去,用手搅了搅。
一股刺鼻又古怪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把她的袖子和裤腿都挽起来。”阮文吩咐道。
顾母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去挽女儿的衣袖。
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景象更是恐怖,密密麻麻的红疹连成一片,有的地方已经挠得血肉模糊,渗着黄水。
阮文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针灸包,一打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顾青羽看到那些针,吓得尖叫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闭嘴!”顾卫国厉声喝道。
阮文没理她,捏起一根最长的银针,看也不看,精准地刺入了顾青羽手腕上的一个穴位。
顾青羽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酸胀感瞬间传遍了半个身子。
阮文的手指飞快地捻动着,口中淡淡道:“这病,病根不在皮肉在五脏,心火肝火胃火,三火攻心,郁结于内,发之于表,寻常药物,只能治标,无法去根。”
她一边说,一边又取出几根银针,分别刺入顾青羽的几个大穴。
动作快而稳,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陆璟珩和秦岚在一旁看着,眼睛都直了。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神秘又敬畏。
几针下去,顾青羽脸上的挣扎之色,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
阮文这才拔下银针,用布巾沾着盆里的水,开始擦拭顾青羽身上的红疹。
那混着槐叶、盐和醋的水一接触到皮肤,顾青羽立刻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
那股要把人逼疯的痒意,像是遇到了克星,正在迅速地退潮。
阮文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双刃剑,安神的草药,用对了地方,能让人夜夜安枕,用错了心思,碰上心术不正的人,那股气就会郁结在体内,变成刮骨的毒药。”
她抬眼看着顾青羽,眼神清澈又锐利:“你心里存着什么念头,身上就会遭什么罪,想害人,最后害的,还是自己。这个道理,顾同志今天,应该懂了吧?”
顾青羽浑身一颤,又痒又痛的身体得到了缓解,可心里那股子屈辱和难堪,却像是被浇了油的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懂了。
她用尽手段,想让阮文身败名裂,结果自己却像个小丑一样,在她面前**了衣服,任她宰割。
擦拭完毕,阮文又从那截槐树枝上削下一小块树皮,扔进一个空碗里,用刀柄捣碎,兑了点清水,递到顾青羽面前。
“喝了它。”
那碗里的汁液呈深褐色,散发着苦涩的气味,看着就让人反胃。
顾青羽别过脸去。
“喝!”顾卫国几乎是吼出来的。
顾青羽**眼泪,在母亲的帮助下,捏着鼻子,把那碗苦水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阮文把东西一收,回到石桌旁,重新捧起了那本《本草纲目》,仿佛刚才那个施展着神奇医术的人,根本不是她。
院子里,顾青羽身上的红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
虽然还留着骇人的抓痕,但那股要命的痒意,已经彻底消失了。
她瘫在母亲怀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