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元殿。
小周美人着一身月白纱衣,半倚在美人榻上,一派风姿妖娆。
两旁的宫男给他慢慢扇着冰鉴风,令他呈现出一种仙气。
眼见冰都快化完了,小周美人不耐烦道:“大伴,陛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听见小周美人居然敢跟着帝后叫自己“大伴”,侯公公眉毛一挑,只道:“皇上正在昭华宫同皇后商议国事,美人还是多耐心等等。”
小周美人白眼一翻:“皇后一个男人,能跟陛下商议什么国事?怕不是知道皇上今夜要临幸我,故意拖着皇上不肯走吧?”
老太监也想翻白眼,但是对皇嗣的渴望阻止了他,他装出一派狗腿嘴脸:
“皇后若是能拖住皇上,那咱们琅玉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皇太女呀?小周美人,您在皇上心中可是独一份的,当初许美人还在时都没有您这般荣宠,您就别多心了。”
周三郎被捧得飘起来,朝侯公公满意点头:“难怪能侍奉御前二十年,好好干,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侯公公心中暗笑:做太监做到我这份上都到顶了,您的路却还长着呢,有好处还是先留给自己吧。
两人相视一笑,都把对方看成**,又同时把目光转向门口,期待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影。
……
掖庭狱。
楚云霜打了三个喷嚏。
萧煜白一点也没有要关心她的意思,捧着一动没动的一盘子糕点,对她怒目而视。
“为什么?”萧煜白眼眶通红。
“什么为什么……”楚云霜头大如斗。
“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连老弱孩子都不放过,你们琅玉人到底有没有心!”他的声音响得整个牢房都听得到。
一旁的狱卒都不敢上前打扰皇帝挨宠妃的教训,但不妨碍一个个的竖着耳朵听。
楚云霜觉得袖口里的油纸包在发烫,着急道:“祖宗,小声着点行吗!要嚷嚷得让所有人都听见吗?”
萧煜白嘭地一声把糕点盒子砸在案几上:“怕别人说你们就别做啊!”
楚云霜:“那这是朕干的吗?你不想想,若是朕能做主,朕……朕……朕还用得着穿上一身宫男的衣服来看你吗?!”
萧煜白却是直接叫了出来:“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不过都看在你是皇帝的份上跟你装傻罢了!你现在就去问问,看哪个不知道你是皇帝!”
楚云霜时间不多,实在不想让萧煜白再闹下去,直接开了牢门一把把人捞进怀里,大声道:“知道就知道,朕就是要和爱妃亲近,哪个嫌命长的要来管?”
偷听的狱卒瞬间作鸟兽散。
萧煜白骤然被女人拥入怀中,软和的触感贴到身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先怦怦跳起来。
他耳根发红,不可思议地盯着楚云霜,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楚云霜按住他的头凑到自己嘴边,小声道:“朕这里有南雪验尸的线索,你再闹,这案子就不知要拖到何时才能破了!”
萧煜白这下子才明白过来,终于不折腾了,乖顺地待在楚云霜怀里,小声问:“什么线索?”
楚云霜忍了忍,还是拉过萧煜白的手,探入自己怀中,手把手地拿出了那个油纸包。
这姿势暧昧无比,萧煜白心如擂鼓,楚云霜也羞臊难当。
两人像熟透了的鹌鹑一样,紧紧挨着,小心翼翼动着。从外头看来,简直不像话。
守在牢房门口的玉砂不小心瞥到一眼,觉得天灵盖都要碎了,赶紧回过头去疯狂念佛。
楚云霜捏着萧煜白的手,要他握住油纸包,自己伸手从里头抽出红绫,铺在手心,像引诱萧煜白亲自己的手一样,送到萧煜白面前:
“你看看,这红绫可有什么古怪?”
萧煜白盯着那莹白掌心的鲜红织绫,脑子里乱糟糟的,用尽全力才勉强从脑海中翻出一丝记忆:“这似乎是旧手艺。”
“旧手艺?”楚云霜在他耳边小声问,“不是出云宫里的?”
萧煜白觉得耳边吹来的气里有绒毛,搔得后腰都在痒:“是出云宫里的,不过是更早的。母皇……前出云国主还没发兵琅玉前,有一段时间想竭力讨好琅玉皇帝,让宫里的绣男做出一种织法更为复杂的红绫,就是这种。”
楚云霜:“你怎么知道的?”
萧煜白:“纺织刺绣是杂务,自然是由男子承担。当时父后感染风寒,便由我代为主持。”
楚云霜心中暗叹,萧煜白果然跟自己不一样。若异位而处,自己绝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管刺绣纺织这些琐事。
萧煜白鼻尖动了动,微微蹙眉:“这上头的香味好像不对?”
楚云霜:“怎么不对?”
萧煜白:“这味道……显得艳俗。我不可能用这种熏香熏制红绫。”
楚云霜也把头凑过去闻,这一动,不小心就贴到了萧煜白的脸颊。
萧煜白被火燎着似的缩回脑袋。
楚云霜干咳一声,细细去闻,却什么也没闻出来。
萧煜白不冷不热道:“您整日泡在龙涎香里,自然闻不出这么淡的香味。”
“难怪。”楚云霜接着把南雪的验尸发现和自己的推断一一同萧煜白说明,萧煜白越听越脸越白:“居然有两拨人?!”
楚云霜:“没事,杀孙庆的多半与卢远舟脱不开关系,咱们现在查不了也不必查,先弄清楚这段红绫的来历才是关键。”
萧煜白点点头:“这味道不像是宫里有的,或许出宫去查才能找到答案。”
楚云霜:“你怎么确定这味道不是宫里有的?”
萧煜白一顿,一脸理所当然道:“臣妾是您的妃子,为了取悦您,自然是要对宫里的用香之道多多研究的。”
其实只是因为这是宫妃的基本功,皇后每半年都要考他们,萧煜白作为一介“闲妃”,虽不愿花心思研究,但也不好考个垫底来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这事儿楚云霜心知肚明。
因为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长长地“哦”了一声,不再跟他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想好在圣旨上写什么了吗?”
萧煜白摇摇头。
“真的不打算出宫?”楚云霜展开袖子,示意萧煜白把油纸包送回自己袖中。
“臣妾誓死追随陛下。”萧煜白没什么情绪地剖白忠心。
“好吧。”楚云霜整理好绣袍,指了指桌案上的糕点:
“这个‘妥’字描得好,做糕点的人写了一手漂亮的出云字。”
说完,潇潇洒洒地离开牢房,留下萧煜白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呆立原地:
“皇帝怎么还认得出云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