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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李二的妥协！
正月初十，夜。
甘露殿的烛火，氤氲出一片朦胧的鹅黄色。
门口驻守的千牛卫甲士按刀而立，森然铁甲覆盖一层寒霜，依旧岿然不动。
李二在御书房内暴跳如雷。
面前的桌案一片狼藉，那些弹劾长孙无忌恩宠过甚的奏折，被他全部扔在地上。
“这些御史，究竟是活腻了，还是觉得朕不敢动他们？”
“连这种子虚乌有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李二愤怒的咆哮，震得房檐铃铛都在嗡嗡作响。
上元节之前，朝廷一应官员都处于休沐时期。
各部门事务全部暂停，他这位皇帝陛下此刻本应该走出深宫，与民同乐。
却没想到被这源源不断的弹劾奏折，气得七窍生烟。
微胖壮硕的长孙无忌一身紫色朝服，穿得极为正式。
按道理，他今日本该在家中享受难得的休息。
却因为弹劾一事，不得不正衣冠，殿前奏对。
作为当事人，长孙无忌反倒没那么气愤。
只是淡淡摩挲着大拇指上套着的玉扳指，弯腰一一拾起散落一地的奏折。
“陛下息怒，切莫因为这些小事气坏了万金之躯！”
长孙无忌抬眸，笑呵呵道：“所谓清者自清，这些弹劾奏折上面所言之事不过是无稽之谈，陛下信任我便足够了！”
李二重新坐回龙椅之上，却依旧怒气难消。
胸膛剧烈起伏喘息过后，他将手按在长孙无忌重新整理好的奏折上。
“辅机，你说说，朕什么时候对你恩宠过甚了？”
“这上面还说什么尚书省右仆射之位需选贤举能，齐国公居功自傲，媚上辱下，实在不足以担任如此要职！”
“朕真的难以理解，他们在编排这些话语的时候，莫非都不愿亲自去调查一番？”
长孙无忌无奈摇了摇头。
“弹劾各级官员，本身就是御史台的责任，他们也不需要亲自验证调查，闻风而动便可！”
“朝廷需要有这样的监察手段来挟制百官，陛下您也需要，这一点没什么好奇的！”
“真正让微臣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们会将矛头对准我？”
“难道是真的觉得微臣比较好欺负？”
李二冷哼一声，却是已经想明白过来。
“哪有那么复杂，那些御史们如今已经成为世家门阀的门下走狗，这些弹劾奏折也不是他们的意思！”
“你看看奏折上面都写了什么！”
“绝大部分都在建议朕更换尚书省右仆射的人选，都在举荐窦抗！”
长孙无忌垂首而立，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冽。
语气倒是依旧平淡如常。
“既然是窦公亲自出山，微臣退让一步倒也无妨！”
“无论是能力还是声望，窦公自然比微臣更适合这个位置……”
李二目光掠过长孙无忌的面庞，缓缓摇头。
“可是朕偏偏不想遂了这些老东西的愿！”
“他们在罗颢那小子的手底下屡次吃瘪，不敢招惹朕，也动不了那个小家伙，便将矛头指向朕身边亲近的人！”
“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若是朕同意了奏折上的请求，岂不是向天下人证明，朕在向世家门阀妥协？！”
长孙无忌苦笑摇头。
“陛下，事情不能这么看待……”
“如今我大唐刚刚稳定下来，这些世家门阀依旧根深蒂固，虽然在罗颢的处处针对之下，削减了部分势力，但并未伤其根本！”
“无论是朝堂还是各州县的下级行政部门，治理起来都需要他们配合！”
“陛下总不能为了我长孙无忌一人，提前和他们彻底翻脸吧？”
“我倒觉得，世家门阀通过这种方式来向陛下施压，恰恰说明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了！”
“世家衰弱，寒门崛起是顺应时代的潮流，陛下以罗侯为尖刀利刃，撕开了口子，便让他们无法扭转大势！”
“区区一个尚书省右仆夜的宰辅之位，让与他们又如何？”
李二余怒难消，苍然冷笑一声。
“这群老东西，还真是吃准了朕现在没法直接和他们翻脸，这才如此肆无忌惮！”
“朕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是憋屈，居然连自己大舅子，都没办法保住！”
长孙无忌就像一个入定的老僧，面无表情道：“无妨，和那些世家门阀之主相较而言，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年轻！”
“他们吃准了陛下一切目的都以国朝安稳为根基，不会疾风骤火的用武力来解决这些疥癣之疾，所以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那我们就以退为进，让他们如愿以偿！”
“且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长孙无忌能够陪伴李二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
身为大唐最强外戚家族，却依旧深得李二信任。
足以证明他在朝堂之上的处事有多么老道。
越是这个时候，长孙无忌就清楚自己越应该在皇帝面前表露自己的忠心。
当然，此事让自己所受的委屈，也应该适当在陛下面前展露出来！
恰在此时，紫檀屏风后转出一道窈窕身影。
长孙皇后担忧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手中食盒还未放下，便柔声说道：“臣妾在后面远远听着像是要掀了房梁，二郎且用碗杏仁酪消消火，切莫为这等小事动怒！”
“臣妾以为大哥也不会贪恋尚书右仆射的权势，陛下又何须两难？”
李二被一声“二郎”唤得满是惭愧。
当初他向长孙家求亲的时候，许诺长孙皇后一定让他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今日却不得不向世家妥协，连自己的大舅哥都要抹去职位。
这让他心中如何能接受？
长孙皇后也是神情黯然。
她本是极其聪慧的女子，从来不会掺合朝堂之事，只一心帮助李二稳定后宫。
但今日涉及到自己母族，长孙皇后觉得多说两句也无伤大雅。
“魏徵呢，王珪被贬之后，朕不是让他递补御史大夫的职位，掌管御史台！”
“今日这源源不断的弹劾奏折，是否说明他也沦为世家门阀的走狗？”
长孙无忌缓缓摇头，苦笑道：“陛下这倒是冤枉魏大人了，他前段时间身体不适，一直告病在家，对此事毫不知情！”
“况且御史台虽然名义上是魏大人管辖的部门，可那些御史却各个出身显赫，平日根本不听魏大人的话！”
李二微闭眼眸，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
御史台营蝇苟狗，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肃清的。
看来他现在，确实没别的办法了！
“如此，只能先委屈辅机你了！”
长孙无忌洒然一笑，拱手道：“陛下不用这般说，微臣相信只要他们的动不了罗侯，就万事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