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开口再叫她一句,“明希。”
“别这么叫我,你不配。”
在知道毋布柯所有谋划之后,这个人就不是他父亲了。
执念太深,她明白就算破坏了他的计划,他也不可能放下。
独独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唯有她一死,覆盖重现当初的伤痛才有可能唤回他一点良知。
为大陆消除隐患,她本就活不久,用她的命来换值。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可你伤害了很多很多的人,为了你的一己之欲,多少人要失去生命,家庭亲朋骨肉分离。他们凭什么要为了你承担葬送一切,你却只想着你自己。”她愤恨难平。
“我……不会了,我不会了。你告诉我要怎么样去弥补?”毋布柯痛哭流涕。
“你的罪赎不清。”叶琳视若无睹。
“求你原谅我,你要我怎么做我就去怎么做。”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该被你原谅的人也不是我。”
叶琳背过身去,抬步要离开。
“明希,你身上毕竟留着我的血,你姓毋布,你真的不要父亲了吗?”
“你错了,我姓叶,叫叶明希,也只是叶明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毋布柯恍然备受打击,身形站不稳。
情绪掌控了叶明希的大脑,极大的情绪波动冲撞浑身静脉。
她流下泪痕,轰然倒塌。
“叶琳!”季瑾言接着她坐在地上,抱起她离去。
毋布柯沉溺其中,悲凉可笑感油然而生。
他不信命,命运却如此戏弄嘲讽他,让他到头来一无所有。
他心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走下去。
叶明希醒了过来,莫萍扶她起来。
“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身体太虚弱,还是要好好调理。”她神色如常。
支开季瑾言,“药应该好了,你去拿来吧,要趁热喝,我还得在施一副针。”
“嗯。”他没多说什么。
他走后,莫萍立马变了神色。
“你知道你怎么了吗?”
“毒素又多了,看来我要尽快离开了。”她神色如常。
莫萍拧着眉,“哎呀不是,叶琳你怀孕了,你都没察觉吗?”
叶琳睁大了双眼看着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最近她胃口确实差了很多,也以为是毒重的原因,没有去注意。
“要找个时间帮你引掉。”
叶琳错愕问她,“为什么?”
“你是不是傻了?你根本活不到这个孩子生下来,反而会加速你身体的衰败。”
叶琳不作声,沉默过后斩钉截铁地开口:“莫萍,我要留下它。”
“你想都不要想。”
“你有办法的,对吗?”
“我不可能帮你。”她没有正面回答。
“你会帮的,因为你不愿意看到我死的时候不能如愿。”
叶明希说的很对,她确实不忍心,真觉得上辈子她欠叶明希的。
“你别为难我了,就算孩子生下来,也会吸收你身体里的毒种,被毒素折磨疾病缠身,随时可能早夭而亡。”
叶琳一脸痛惜,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这时候到来。
“莫萍,现在就流掉这个孩子。”季瑾言不知何时出现。
他双眼通红,睚眦欲裂,真恨不得把这个女人吃进肚子里,居然瞒了他这么久。
莫萍一脸做贼心虚见了鬼的样,叶明希呆呆地望着他,也不知怎么发声。
抓起叶琳的手腕,“心狠的女人,你想到死都不告诉我真相吗?”
季瑾言哭得一塌糊涂,怪她瞒着他,更多地是恨自己无能让她受了这么多伤害。
“你还想跟我离婚,门都没有,你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他发现了那份叶明希签好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轻柔地拭去他的眼泪,“最终,还是要留你一个人。不过,我会让它陪着你的。”
摸着自己的肚子,意有所指。他的手握着她的肩,“琳琳,你听我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叶明希摇头,抓住他的胳臂。“我早就没有了生的可能,不能剥夺它活下去的选择。”
“不成,这事没得商量。”他果断下了决定。
“瑾言,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你从来不会叫我为难,不顾我的意愿,给足了我尊重和选择。这最后一次,我的话你也会听的,对吗?”
是啊,那是骄傲如日的叶琳,决定绝不会出错的叶琳。他哪里做得到让她在最后的时日不能如意如愿呢?
“你总是懂得如何拿捏我,叫我爱恨不得。”他抱着叶明希想将她融入骨血里,最终的结果还是以他的妥协落下帷幕。
不过,他眼神一暗。要是她不在了,他会随她而去。季瑾言并不打算告诉她,仅仅一年就使他如同行尸走肉,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叶琳,你的意愿我尊重,所以我的死志你也不能动摇。
莫萍在一旁站着被他俩完全忽视,还好早就习以为常。
有守卫敲响了门来报,“莫宫主,Y小主。毋布柯**了,宗主让我知会您一声。”
叶明希季瑾言互看一眼,“人救下了吗?”
禀报的人摇摇头,叶明希心里咯噔一下。
“没救下?”
“没救。”
“没救?”
“宗主说他的死活与宗里无关,只是顾及您才来告诉一声。”
“我去看看。”她表情凝重。
“我自己去,麻烦带个路。”季瑾言扶起叶明希,要与她同行被拒绝。
她走在去往毋布柯住所的地方,脑中想了很多,过去的画面在脑中闪回。
刚醒时以前的事还很模糊,现在却越发清晰,慢慢想起。
她推开那扇门,亲眼看见昏暗狭小的屋子里,毋布柯吊在上面。
面色发青,紧闭双眼,这样的画面对叶明希还是有些冲击力的。
她甩出飞镖,绳子断裂。毋布柯垂直摔在地上给他摔醒了,眼睛慢慢对焦,看清了面前的人。
“明希。”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看到的唯一的一小簇水源。
叶明希冷峻开口:“苦肉戏又演给谁看啊?”
他从地上爬起来,“我没有。”
“没有什么,不就是想引我过来看你做戏吗?”
“我只是不想再给你填麻烦了。”
叶琳环视了一圈他居住的环境,没有窗户照不到阳光,阴暗潮湿。东西也很简陋缺少,可见他过得不好。没人把他当人看,一直是身份尊贵的他哪里住过这种地方,即便是毋布倒台也没缺过吃喝。
看他落魄至此,她心里也开心不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多少人想活着有多难?即便是那段暗无天日在实验室的日子我也没想过死,你想做个懦夫就做懦夫,哪有那么轻易了却残生?”
毋布柯被怼的哑口无言,痛哭流涕。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是不是我死了,就不会再让你伤心了。让我**吧,我**。”他拔出小刀。
叶明希愤怒地夺过来扔在地上,崩溃吼道:“用不着你死,我就要死了!”
他呆愣,“什么?”
“你在我身上做了那么多毒种的实验,早就无药可解了。现在你满意了,不止我要死,连我的孩子都要一块儿死。”
毋布柯晴天霹雳,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被抽干。后退几步,狠狠摔在地上。
叶明希像看仇人一般,一字一句说:“毋布柯,你得活着,活得比谁都长,一辈子活在无尽的煎熬和痛苦当中。永远也别想一了百了,母亲不想那么早看到你,我也是。”这些话就是杀死他最好的毒药。
叶明希撂下话,转身离去,留他一人在原地。
毋布柯在害怕,他感觉到了害怕。忍不住大声痛哭嘶吼着,用力锤打着心口。痛,太痛了。
“我悔啊!悔啊!悔不当初!!!”他狠狠扇自己耳光。
叶明希扶住栏杆,呼吸困难,不住地抽搐抖动着。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是不是你在闹。”
怀孕的缘故让她特别容易情绪激动,多愁善感。
季瑾言出现在她身后抱起她,她抓着他的衣领,表情痛苦的闭着眼。
他就着她额头的汗珠轻轻落下一吻安抚着她,宽厚有力的臂膀让她能稍微松懈片刻。
季瑾言把她抱到床上,“睡一觉吧,我守着你。”
他为她轻轻摇着扇蒲直到她醒来,握住她还在睡梦中的手。
真想就这样下去直到天荒地老,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一睁眼就是爱人温柔缱绻的目光,他轻柔理着她稍有凌乱的长发。
“我好多了。”她靠在他怀里。
睡了一觉她也想通了很多,就算前路再难,崎岖坎坷再多,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搏一条出路。
她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胜筹帷幄的叶琳。
毋布柯将自己关在了房中几天,两陆的通道早已能够运行。
叶明希借口遗花岛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送走了夏早安悬刃几人。
看着他们离开这里,送走了他们,两人手牵手眼中都是有彼此的宽慰。
她决定和莫萍联手研制解药,在莫萍的宫里,她抽了一管叶明希的血。
“你替体内的毒没有一万种也有千种了,具体有多少很难分辨。各种毒性混合在一起,根本看不出特性。盲目地去试毒可能会加速毒发,而且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去试错,三个月后毒素会通过母体传播子体,一个月内你和孩子都会迅速地衰败消亡。时间急迫,还要瞻前顾后,希望渺茫。”
情况很不容乐观,这也是莫萍这么久都没有进展的原因。
“最关键的是,你身上大多数是新型的毒种,很多是通过变种研发的,没有前传记录。具体有什么样的药性和潜在副作用也不得而知。”
叶琳观测着自己的血液样本,“你知道在还没有先进设备的古早时期是如何分辨中毒的症状的吗?”
莫萍想了想,“你说的是古籍中的林一穆分毒法。”
从前大多医者判断中毒的症状是通过身体的表现分辨,毒素不同中毒程度不同身体所产生的反应不同。许多毒素会引来身体相同的反应,比如发热,但发热的程度和持续时间无额不同。这会让医者难以分辨,而把握不准病症和用量。
有些人中了少量的毒察觉不出发热的症状,还没感到不适时身体就自行解了毒。有些人则相反,这也是为什么古时解了毒不久后依旧离世的原因,体内余毒未散尽。甚至一些慢性毒药无知无觉中渗入肺腑,造成短命之相。
一位叫做林一穆的医者为了减少误诊的可能,找到了一个法子。不通过症状猜毒素,而通过毒素判症状。
通过分离毒性而找到对应的症状,所拥有症状的毒性整合在一起就是所中的那种毒。
“可这一种种找,三个月日日夜夜与不合眼,也恐怕很难找全。”莫萍焦急道。
“当所有快捷道路行不同时,最为古老流传最久的土法子才是不会出错的,自然有利也有弊。”
意思就是说除了这个笨方法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莫萍鼓足了气。
“好,不就是几千种吗?我接触的草药那么多,就不信我找不出来,跟它拼了。”她一头扎进实验皿中。
叶明希也忙碌了起来,时间飞快地流逝,一天就过去了。
只睡了几个小时的她早早地来到莫萍的医药室,及听到她在和什么人争执。
“你来干什么,你又要害她是不是?”
“莫萍?”她唤道。看见她死死守在门口,毋布柯就站着门前。
看见他,叶明希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怎么回事?”扭头看向她。
“他一大早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莫萍理直气壮的控诉告状。
“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毕竟我……我很了解。”他羞愧地低下头。
关在房里的时**仿佛一滩烂泥,砸烂推到了屋子的所有东西。不顾及地躺在地上,任由碎片扎进他的血肉。
手臂垂落在地上,手上好像碰到了什么温凉润滑的东西。他抓起来一看,是那天他从季瑾言那夺下的玉佩,他和成宇伽莲的定情玉佩。
死命的攥在手心,“阿莲,你也在怪我对不对?你不会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