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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完歌,李云峰也没多待,就在大家的掌声里,回到了王建国身边坐下。
“云峰兄弟,你这首歌,写得是真好啊!”
王建国由衷地赞叹道。
“瞎写的,瞎写的。”
李云峰谦虚道。
晚上,篝火晚会结束了。
大家伙都各自回了自己刚盖好的泥土房里休息。
王建国也没让李云峰住别的地方,直接就把他领到了自己的屋里。
王建国的屋子,是整个营地里最好的一间。
不光大一点,里面还盘了个火炕。
“云峰兄弟,今晚你就跟我挤一挤吧。”
王建国说道。
“咱俩睡一个炕,暖和。”
“行,那就麻烦王团长了。”
李云峰也没客气。
两个人脱了外衣,就上了炕。
王建国从李云峰的挎包里,看到了那个用布包着的相框。
“这是啥?”
他好奇地问道。
“哦,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大长老给我题的字。”
李云峰说着,就把相框拿了出来。
“今天刚去昭乌达,找人给裱了一下。”
他把相框递给了王建国。
王建国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借着屋里那盏昏暗的煤油灯,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当他看到那“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八个大字,和他下面那熟悉的签名和印章时。
他的手都开始抖了。
“黄花梨的框子?”
王建国摸着那光滑的木框,惊讶地说道。
“嗯,找城里最好的师傅做的。”
王建国看着手里的相框,脸上全是羡慕的表情。
是真的羡慕。
因为就连他,王建国,家里头虽然也有点关系,但他自己,也没有大长老的亲笔题字。
这玩意,可不是你有钱有关系就能搞到的。
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他看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把相框还给了李云峰。
“云峰兄弟,你这个,可得好好收着。”
他郑重地说道。
“这玩意,比你打多少头老虎都金贵。”
“我知道。”
李云峰点了点头,把相框小心地放到了炕头。
两个人躺在炕上,盖着一床被子。
谁也睡不着。
王建国就跟李云峰聊起了天。
“云峰兄弟,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
王建国说道。
“王团长你可别这么说,我就是个普通牧民。”
“你可不普通。”
王建国摇了摇头。
“有本事,有觉悟,还会写歌。说真的,你要是愿意,我给你写封推荐信,让你去当兵,凭你的本事,不出几年,肯定能当个干部。”
“当兵?”
李云峰笑了笑。
“算了,我这人性子野,受不了部队里那管束。我就喜欢在咱们这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
“也是。”
王建国点了点头。
“人各有志。”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那你呢?云峰兄弟,你有什么愿望没?”
李云峰看着黑漆漆的房顶,想了想。
“愿望啊,还真有一个。”
“说说看。”
“也没啥大事。”
李云峰说道。
“我就想着,等过两年,条件好了,手头宽裕了,就去一趟首都。”
“去首都干啥?”
“去见一见大长老。”
李云峰的语气里,充满了向往。
王建国愣了一下。
“就为了这个?”
“嗯,就为了这个。”
李云峰认真地说道。
“亲眼去看一看,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建国听了,心里头也是一阵感慨。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人,最朴素,也最真挚的情感。
“那你想好怎么去了吗?”
王建国问道。
“咋去?”
李云峰理所当然地说道。
“骑马去呗。”
“骑马?”
王建国哭笑不得。
“兄弟,你知道从咱们这儿到首都多远吗?那得好几百公里呢!”
“我知道啊。”
“骑马去,那得走到猴年马月去啊?”
“用不了那么久吧?”
李云峰问道。
“我上次送你们的时候,听你们说,坐车也就一天多的功夫。”
“坐车是坐车,骑马是骑马,那能一样吗?”
王建国说道。
“我跟你说,就你这马,一天跑死了,也就跑个一百多里地。这一来一回,加上在路上歇脚耽搁的,没个半个月下不来。”
“啥玩意?”
李云峰一下子就从炕上坐了起来。
“要那么久?”
“那可不。”
李云峰挠了挠头,他之前还真没算过这个账。
他还以为,有个三五天就能到了呢。
“那半个月就半个月!”
李云峰一咬牙。
“没事!怎么着我也得走到!”
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王建国心里头又是一阵触动。
就为了一个心愿,骑半个月的马去首都。
这份执着,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李云峰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先睡着了。
听着身边传来均匀的鼾声。
王建国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悄悄地爬起来,点亮了煤油灯。
他又从兜里,掏出了他的那个小本本,和一支钢笔。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
他把李云峰想骑马去首都见大长老的这个宏伟梦想,一字一句地都给记录了下来。
写完这个,他又翻了一页。
开始回忆李云峰晚上唱的那首歌。
那首歌的旋律和歌词,还在他脑子里回荡着。
歌词他记得七七八八,就凭着记忆,把能想起来的都写了下来。
“我爱你,龙国,心爱的母亲。”
至于旋律,他自己不懂。
但他知道,他们兵团里,有个从音乐学院来的小伙子,那小子会记谱。
他打算,明天就去找那个小子,把这首歌的曲谱给弄出来。
这首歌,实在是太好了。
不应该就埋没在这片荒原里。
他要把这首歌,连同李云峰的故事,一起,再邮寄回首都去。
他有一种预感。
这个叫做李云峰的年轻牧民,和他写的这首歌。
说不定,真的能让首都的某些大人物,再次注意到。
他写着写着,就写到了后半夜。
外面的天都快亮了,他才吹灭了煤油灯,重新躺了下来。
听着李云峰那沉稳的鼾声,王建国心里头,第一次对自己来到这片荒凉土地的决定,产生了那么一丝动摇。
或许,留在这里,认识像李云峰这样的人,比回到首都的机关大院里,要更有意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