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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酒,喝到了后半夜。
桌上的菜都凉透了,酒瓶子也空了好几个。
二哥喝得满脸通红,舌头都有点大了,还在那儿拉着李云峰,一遍一遍地说着他出息了,是全家的骄傲。
李云峰也喝了不少,但仗着自己那**的体质,也就是脸有点热,脑子还清醒得很。
“二哥,跟你打听个事儿。”
李云峰说道。
“啥,啥事?你说!哥给你办!”
二哥打了个酒嗝,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咱昭乌达这边,有黑市没?”
“黑市?”
二哥愣了一下,酒都醒了一半,他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才压低了声音。
“有啊,咋没有。城南边,那片废弃的老窑厂,一到晚上就开市。”
“咋地?老弟你想去逛逛?”
“嗯,想去看看。”
李云峰点了点头。
他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比如那几根百年人参,还有一些玉器。
他们村边上那个小黑市,都是些散户,根本就消化不了这些金贵的东西。
想卖出个好价钱,还得来昭乌达这种大地方,这里有钱的主儿多。
“行!”
二哥一拍大腿。
“那咱现在就去!正好我这会儿也睡不着,我带你去!让你二哥也开开眼!”
“现在去?”
李云峰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
“就得现在去!”
二哥说道。
“咱这儿的黑市,讲究的就是个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都是后半夜开,天蒙蒙亮就散伙。去晚了,真正的好东西都被人给淘换走了。”
李云峰一听,也来了精神。
两个人跟还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二嫂打了声招呼。
“媳妇,我带我弟出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就回来。”
“你们俩少喝点酒!别惹事!”
二嫂不放心地在后面叮嘱了一句。
兄弟俩穿上衣服,就出了门。
夜里的昭乌达,比白天安静多了。
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里孤零零地摇摇晃晃。
两个人借着酒劲,也不觉得冷,一路朝着城南走去。
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二哥说的那片废弃的窑厂。
离着老远,就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有不少人影在晃动,还有不少马灯和手电筒的光,在黑暗里晃来晃去,跟鬼火似的。
等走得近了,李云峰才看清。
好家伙。
这昭乌达的黑市,是真比他们村边上那个大太多了。
李云峰粗略地看了一下,光是地上铺着布摆着的摊位,最起码就得有两三百个。
人来人往的,估摸着得有上千人,一个个都压低了声音说话,显得神秘兮兮的。
那真是卖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的。
有卖农用产品的,镰刀、锄头、铁镐、犁头,在马灯下泛着铁光。
还有卖各种布料、棉花的,颜色比供销社里的都多,花花绿绿的。
卖粮食的摊位最多,苞米、高粱、白面、大米,一袋子一袋子地堆在那里,跟小山一样。
还有专门卖各种首饰、古董玩意儿的。
摊位上摆着金银镯子,玉佩,鼻烟壶,还有一些李云峰看不懂的瓶瓶罐罐。
可惜啊,李云峰现在手里头没钱了。
之前卖老虎挣的那点钱,买人参花了一千一,剩下的也都分给家里了。
自己兜里,比脸都干净。
要不然的话,这个时候买黄金是最合适的。
他心里清楚得很,再过个几年,等到六五年、六六年的时候。
国内就开始乱了。
到时候,那些以前有钱的资本家、地主啥的,都得想办法往国外跑。
他们跑路,肯定不能带着人民币跑啊,那玩意出了国就是废纸。
他们就得把手里的钱,都换成黄金这种硬通货。
到时候,黄金的价格,是相当之高,能翻好几倍。
现在多买点,到时候一出手,那就是一大笔钱。
“老弟,看啥呢?”
二哥看他盯着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发呆,就问道。
“没啥。”
李云峰摇了摇头。
“就是看看,长长见识。”
李云峰和二哥两个人,就在这黑市里面,溜达了一大圈。
二哥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带着他到处看。
“你看那家,卖枪的,家伙事最全,听说连盒子炮都有。”
“还有那家,卖药材的,听说有真家伙,上次就有人从他那儿买到了一支几十年的老山参。”
他们逛了半天,也没买什么东西。
主要是李云峰没钱,二哥那点工资,也就够自己家过日子的,也没啥闲钱买这些东西。
两个人就是纯逛,看个热闹。
等把整个黑市都逛完了,天都快亮了。
兄弟俩这才意犹未尽地往家走。
回到了二哥家,二嫂已经起来做早饭了。
三个人又简单地吃了点东西。
李云峰就准备告辞了。
“二哥,二嫂,那我这就走了。”
“这么着急干啥?再住一天呗。”
二哥说道。
“不了,家里还一堆活儿呢。”
李云峰笑了笑。
“再说,我那相框,还得找人做呢。”
“行,那你路上小心点。”
二哥二嫂把他送到了供销社大院门口。
李云峰解开缰绳,翻身上了马。
“二哥,二嫂,你们回吧。”
他冲着两个人挥了挥手,就骑着马,消失在了清晨的街道上。
他没直接出城,而是在城里找了个看着最气派的木匠铺子。
铺子门口挂着个牌子,写着“鲁班斋”。
他把马拴在门口,就抱着那个用布包着的题字走了进去。
铺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木匠,正戴着老花镜,在一块木头上雕着花。
“老师傅,打扰一下。”
老木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啥事啊?”
“我想给个东西做个框给装裱起来。”
李云峰说着,就把怀里的布包打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题字,在老木匠面前的桌子上展开。
老木匠一开始还没在意,就瞥了一眼。
可就这一眼,他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样,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的刻刀都掉在了地上。
他扶了扶眼镜,凑到桌子前,脑袋都快贴到纸上去了。
“这?这是?”
他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是大长老的字?”
“嗯。”
李云峰点了点头。
老木匠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一下,又不敢,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从字迹看到印章,最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又是激动,又是敬畏。
“没错!是真迹!绝对是真迹!”
他抬起头,看着李云峰的眼神都变了。
“小同志,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这宝贝?”
“大长老送的呗。”
李云峰笑呵呵的说道。
“了不得,了不得啊!”
老木匠连连赞叹。
“老师傅,我想给它配个最好的框子。”
“配!必须配最好的!”
老木匠一拍胸脯。
“小同志你放心,这活儿我接了!不收你一分钱!能亲手给大长老的题字做框,那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哪儿行。”
李云峰说道。
“钱必须给。您就说,用什么木头最好。”
老木匠想了想。
“要说好,那肯定是黄花梨了。我这儿正好有一块存了好多年的上等黄花梨老料,就是给首长做家具剩下的,一直没舍得用。就用它了!”
“行,那您给算算,多少钱。”
“不要钱!说了不要钱就不要钱!”
老木匠态度很坚决。
李云峰也没跟他犟,他知道跟这种老手艺人犟没用。
“那行,老师傅,您费心了。我半个小时后来取。”
“半个小时?”
老木匠愣了一下。
“小同志,这可是细致活儿,半个小时哪够啊。”
“老师傅,我有急事,就麻烦您快点了。”
李云峰说道。
“行!那你等着!”
老木匠也是个爽快人,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把店门一关,就专心致志地干起了活儿。
李云峰就在外面等着。
半个小时后,老木匠满头大汗地把一个崭新的相框递给了他。
那相框是用黄花梨木做的,木纹漂亮得很,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做工更是没得说,严丝合缝的。
李云峰道了谢,硬是塞给了老木匠二十块钱,然后才抱着相框离开了。
他把相框小心地收好,骑上马,出了城。
但他没有回白音浩特。
而是调转马头,朝着东边,王建国那个建设兵团所在的方向去了。
他得去看看,那帮家伙,现在安顿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