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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的时候，李云峰就又带着家里人下了地。
昨天把那五亩新开出来的荒地都种上了土豆，那只是个开胃菜。
今天，才算是真正的大头，该种家里那几亩传下来的老地了。
“妈，今天咱们种黄豆吧？”
李云峰扛着那把沉重的木犁，走在最前面，回头对老妈说道。
“行，听你的。”
老妈点了点头，她手里提着一个装着种子的布袋。
“去年那块地种的苞米，地里的劲儿估计都让苞米给吸得差不多了。今年是该种种黄豆了，倒倒茬，让地也歇口气，有劲儿。”
“就是这个理儿。”
李云峰应道。
“黄豆还能固氮，比上粪都好使。”
去年种的是苞米，地里的氮肥被耗得一干二净。
今年种上黄豆，正好能给地里把氮肥给补回来，养养地力。
现在这个时候种植黄豆，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跟种土豆差不多，也得先起垄，然后刨坑，点籽儿，盖土，最后再上一遍厚厚的农家肥。
至于化肥啥的，现在供销社倒是有卖的。
包装上印着字，叫什么肥田粉，其实就是尿素。
但那玩意金贵得很，一斤就得一毛多钱，还得要专门的化肥票。
一般人家，根本就买不起，也舍不得用那个钱。
大家伙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到头来也落不下几个钱，哪舍得往地里撒钱啊。
所以种地，靠的都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那套法子，就是不嫌脏不嫌累，使劲往地里上农家肥。
不光李云峰他们家，天一亮，村里周围的其他人家，也都陆陆续续地下了地。
地头上，人来人往的，牛叫声，人的吆喝声，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他婶子，下地了啊？”
隔壁陈老三家的瘸腿大哥，扛着锄头，冲着李云峰老妈喊了一声。
“是啊，你家也来了？”
老妈也大声回应道。
“可不，再不种就赶不上趟了。今年可就指着这几亩地吃饭呢。”
大家伙在地里，隔着老远就互相打着招呼，聊着天。
说说笑笑的，全都开始热火朝天地忙活了起来。
李云峰家这边，还是老样子，分工明确。
李云峰在前面赶着马犁地。
别人家用牛，李云峰家不用，主要是家里面没有那玩意。
他就直接把自家的牧马给套上了。
那马一开始还不乐意，直尥蹶子。
被李云峰拍了两巴掌，才老实了下来，拉着犁在地里走得飞快。
老妈、大姐、大嫂、还有安娜，几个女人就在后面跟着。
大姐负责用锄头在犁出来的垄上刨坑，每隔一步刨一个，不深不浅。
大嫂就跟在后面，从布袋里抓出黄豆种子，每个坑里扔上三四粒。
安娜就负责盖土，用脚轻轻地把土踩实了。
老妈就在最后面，用个小粪筐，把早就准备好的农家肥，一撮一撮地撒在上面。
可以说这套工作，大家伙都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
根本就不用李云峰在前面指挥，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该干啥。
几个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速度也快得很。
安娜现在干活，也比刚开始下地的时候利索多了。
虽然力气还是不大，但眼力见十足。
看谁手里的种子快没了，她就赶紧跑回地头，从大麻袋里给装上一袋子送过去。
看谁的粪筐空了，她也赶紧去帮忙装满。
“妈，我来吧。”
她看老妈累得直不起腰，就想去抢老妈手里的粪筐。
“不用。”
老妈笑着摆了摆手。
“你干好你自己的活儿就行，我这老婆子，有的是力气。”
几个孩子也没闲着。
大一点的家豪他们，就跟在队伍最后面，帮着捡捡地里没清干净的石子和草根子，扔到地头去。
小一点的，就在地头那棵大柳树下玩泥巴，自己跟自己玩得也挺开心。
丧彪和小土狗，就在地里撒着欢地跑来跑去，你追我赶。
时不时地还想上去跟那正在犁地的老马较量较量，冲着马蹄子就想下嘴。
被李云峰回头瞪了两眼，吼了两嗓子，才老实下来，跑到孩子们那边去了。
黑豹还是那副德行，就自己找了个视野最好的高土坡，跟个大爷似的趴在上面，眯着眼睛，看着大家干活，偶尔还打个哈欠。
一上午的功夫，热热闹闹的，几个人就种了三亩多地。
到了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晒得人后背火辣辣的。
地里的活儿也干得差不多了。
老妈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把汗，看了看天色。
“行了，都歇会儿吧。”
她对大家伙说道。
“安娜，你跟我回家做饭去。”
“大姐，大嫂，你们也带着孩子先回去歇着，别把孩子给晒着了。”
“云峰，你在这儿看着点牲口和家什。”
“好嘞。”
李云峰应了一声。
老妈带着安娜，就先回了家。
李云峰他们几个，就坐在地头，找了个大柳树的阴凉地方歇着。
他从兜里掏出二哥二嫂拿回来的烟，美滋滋地抽了起来。
平时李云峰都抽不起烟，家里面老爹抽的烟袋锅的烟是烟叶子。
也就是自己家里面种的，这个时候一个人一个月就几张烟票。
想要抽烟就只能是和那些不抽烟的换烟票。
李云峰可是舍不得直接去和别人换。
干了一上午的活，抽口烟，那叫一个解乏，赛过活神仙。
用东北话来讲，就是虚服！
家里，老妈和安娜也没闲着。
老妈先是把锅里的大水缸给挑满了，然后把灶坑里的火给烧得旺旺的。
接着，她就去房檐底下，用刀割下来一大块风干好的鹿肉。
“安娜，去，把那块腊肉用水泡上，多洗几遍，把上面的盐都洗掉点。”
“好的，妈。”
安娜应了一声，就端着盆去忙活了。
这几天干的都是重体力活，消耗实在是大。
要是不吃点好的，补充一下营养，人是真的扛不住。
光靠着窝窝头和咸菜，那点能量，下到地里，半天就给你耗得一干二净。
所以，老妈也舍得下本钱。
把之前弄的那些珍贵的腊肉，拿出来给大家伙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安娜把腊肉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老妈就接过来，用快刀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
然后又去菜窖里，拿了几个大土豆，几根去年秋天存下来的大葱。
中午，就做腊肉炖土豆。
再用刚挖的婆婆丁，凉拌一个。
又从橱柜里拿了几个鸡蛋，炒了一大盘子葱花炒鸡蛋。
简简单单的几个菜，但在这年头，已经算是相当丰盛的待客标准了。
等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老妈就让大侄子家豪，去地里喊人。
“去，把你小叔他们都喊回来吃饭！”
“好嘞，奶奶！”
家豪早就等不及了，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地里跑。
李云峰他们正在地头歇着聊天呢。
看到家豪跑过来，就知道是开饭了。
几个人把地里的农具都收拾好，把马也牵了回来。
回到家里，饭菜已经摆在了院子里的那张大石桌上。
那一大盆腊肉炖土豆，正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味扑鼻。
闻着这勾人的味儿，李云峰感觉自己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快，都洗洗手，吃饭了！”
老妈招呼道。
一家人，围着石桌坐下。
也不用说啥客气话，一个个都跟饿了好几天似的，端起碗就开干。
李云峰一个人就干掉了三大碗苞米饭，那盆腊肉，有一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饱喝足，大家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儿。
下午，一家人又都下了地。
继续种黄豆。
就这么着，一家人又热火朝天地忙活了两天。
总算是把家里剩下的那几亩老地，也都给种完了。
看着那一片片刚刚播下希望的田地，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踏实。
接下来，就等着这些种子发芽，等着老天爷赏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