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音的身体摇摇欲坠,全靠孙驼子扶着才没有倒下,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涸的悲痛,“……所有人都死了……”
“谁做的?”
李寻欢的声音陡然变得嘶哑凌厉,一股冰冷的杀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弥漫开来。
“陆九渊!一个一个年轻人!”孙驼子说道:“武功极高,怕不下于你刚刚出道的时候。”
“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以前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杀了小云,小云是你大哥的唯一骨血,才九岁,还是个孩子!”林诗音似乎此刻才回过神来,泪流满面。
“寻欢,你一定要给你大哥报仇,给小云报仇啊!那个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可怜我的小云聪慧可爱,却被残忍杀死。”
“连孩子都不放过……”李寻欢的眼神更冷了,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狠辣至极人物。
大哥的血仇不能不报,必须要见见这位陆九渊了。
稍稍叙旧,李寻欢拜谢孙驼子救人看顾之恩,林诗音找到李寻欢,心中有了依靠,心神疲惫之下沉沉睡去。
“孙二哥,你可知道那人为何杀人?大哥与他有何冤仇?”坐在马车上,李寻欢问道。
孙驼子默然不语,他不喜欢说人长短,更不愿意从自己嘴里坏人清名。
但据他所知,打听到的消息,那少侠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而是拜访,究竟是什么原因从拜访变成了灭人满门?
从第一个死掉的是龙小云,孙坨子就能猜出来一二。
他在李园旁边待了14年,龙小云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
那个小魔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有多恶毒?他心里同样清楚。
只是人家亲娘老子都不管,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更没有任何资格掺和。
但从已知的情况上来看,应该是那个小魔星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李寻欢此人是何等的聪慧,除了在感情上是个蠢货之外,在其他方面简直聪慧的可怕。
仅仅是孙驼子脸上的表情微小变化,他就知道其中必有缘由。
“或是因龙小云而起!”孙驼子说了一句,就再不开口。
车厢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李寻欢的目光落在沉睡的林诗音脸上,那苍白憔悴的容颜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
灭门之仇,杀子之恨,这几乎是世间最无法化解的仇怨。
他的大哥,他的……诗音的孩子。
无论原因为何,那也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一个孩子,就算是犯错又能犯多大的错?何至于死?
李寻欢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腔里那股熟悉的刺痛再次翻涌上来,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
他强行忍住,怕惊醒刚刚睡去的林诗音。
孙驼子看着李寻欢痛苦挣扎的模样,脸上皱纹更深。
有些话,他不能说。有些猜测,他无法宣之于口。
尤其是对着刚刚承受了巨大打击的林诗音,和她身边这位显然已因愤怒和悲痛而心神激荡的李探花。
陆九渊……
必须找到这个人。问清楚,然后……
数日后,保定府。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驶入了城门。
李寻欢撩开车帘一角,看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街道依旧繁华,人声鼎沸,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茶馆酒肆间,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的不再是寻常琐事,而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已经逐渐发酵、几乎要颠覆许多人认知的消息。
“……听说了吗?龙四爷他……他竟然是梅花盗!”
“嘘!小声点!这事儿现在传得邪乎,听说官府都在兴云庄里找到赃物了!”
“真的假的?梅花盗?这……这怎么可能?龙四爷可是出了名的大侠!”
“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想想那些被梅花盗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家……如果真是他,那……那杀他的人简直是替天行道!”
“难说,难说……等等看吧,府衙那边好像有动静了……”
零碎的对话飘入车厢,李寻欢的眉头越皱越紧。
大哥是梅花盗?这简直荒谬绝伦!
他了解龙啸云,或许有一点点好面子,但一身侠肝义胆,他绝不会看错,
怎会是那等奸**掳掠、无恶不作的梅花盗?
这显然是污蔑!
莫非是有人杀了人还要泼脏水?
是那个陆九渊散播的谣言么?
为了给自己的暴行开脱?
“停车。”
马车在路边停下。
“孙二哥,传甲,麻烦你们先送诗音去……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顿下来,暂时不要让她听到这些风言风语。”
李寻欢对孙驼子道:“我下去走走。”
他需要亲自去听听,去看看。
他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寻欢下了马车,裹紧了身上的旧裘衣,身影融入街上的人流。
消息比他想象的还要具体,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兴云庄翻出不少赃物的情况下。
李寻欢站在曾经的李园门口,阳光照在他苍白而疲惫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
就在他心绪激荡之际,身后传来一个略带惊讶和不确定的清朗声音:
“这位兄台,可是……小李探花?”
李寻欢缓缓转过身。
只见一个身着蓝衫、腰悬长剑的年轻公子正站在不远处,面带惊讶和些许敬意地看着他。
这年轻人眉目俊朗,气度不凡,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一看就是武林中人的随从。
李寻欢眯了眯眼,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
那蓝衫公子见他转身,确认了身份,连忙上前几步,拱手行礼,态度颇为恭敬:
“在下果然没有认错。在下南宫远,家父南宫协。十二年前曾随家父在京城有幸见过探花郎一面,风采至今难忘。”
南宫协,南宫世家家主,亦是武林名宿。
李寻欢略有印象。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语气淡漠:“原来是南宫公子,久仰。”
南宫远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冷淡,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看了看周围的议论的人群,又看向李寻欢,压低了些声音:
“李探花此时出现在保定府……
定也是为了兴云庄龙四爷之事?”
李寻欢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盯着南宫远:“南宫公子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南宫远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惋惜,几分义愤,还有几分对李寻欢的同情:
“此事如今已在北六省传得沸沸扬扬,晚辈岂能不知?
真是万万没想到,那龙啸云看似仁义,背地里和他的结义大哥秦孝仪一起竟……
竟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累得家人一同遭劫,实在令人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