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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民来不及思索,直接跑向了村子。
雨声如潮,不像是很快就停的样子,乡招待所房间,梁上泉问陈秘书,“我说的题目想好了吗?”能走到做梁上泉秘书这个位置,除了人品,在笔力上没有两把刷子,那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人们常常叫他‘陈秘’,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叫陈乾,他是梁上泉的秘书,但他的秘书后面有个括号,括号里写着‘正处’,可他就是一个小心谨慎的秘书。
几天的走村串户,他所记的笔记,足够形成材料了,在领导的面前,不能露出锋芒,这是做秘书的修养,于是说道,“还请领导指示。”
他这点心思,还是瞒不过梁上泉的眼睛,“过于隐藏锋芒,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在机关里呆久了,都会学会一些左顾右盼,还是要有一些张敬民那种‘疯病’,处变不惊,不等于没有性格。”
陈秘书领会着梁上泉的意思,能做秘书的人很多,能做好秘书的人却太少,一个不能把握领导心思的人,不可能做好秘书。能揣摩好领导的心思,但做不好事的人,也做不好秘书。
梁上泉说道,“我没什么指示。莫名其妙的雨,会下到什么时候?这个阿布乡长和张敬民,看似不懂什么策略,却懂得群众最需要什么。而我们的一些干部,却整天琢磨,上级需要什么,路径就反了嘛。”
陈秘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个干部,只要把思考问题的着眼点放在群众身上,就是最好的策略,大概率不会错。”
陈秘书说了一句,“其实,领导已经点题了。核心在群众。”
梁上泉笑了起来,“杀猪饭好吃,今天多吃了一点,这胃又‘闹革命’了”,疼痛让梁上泉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胃。
“领导,‘胃舒平’我已经准备好了,开水的温度应该正好,”陈秘书将药递给梁上泉。
梁上泉接过陈秘书手上的药,“看来你已具备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领导见笑了,这不是跟你久了,养成了习惯。”
“久了吗?想独立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可能一辈子在我身边,我也不可能不死,你终究是要去独当一面的。你也是从基层起来的,基层工作,看似千头万绪,只要抓住群众的心,就没有解不开的死结。阿布和张敬民就是最好的例子。”
“领导高瞻远瞩,一针见血。”
“你看,又拍上马屁了。”
“领导,我真是这样认为。”
梁上泉抱着手,看着窗外的雨,“这雨?如果我们晚一天到乡上,还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呢?走,我们也到村子里看看。”
陈秘书阻止道,“领导,这不行。这么大的雨,万一发生什么,我就是失职。”
“刚才,我们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又犯糊涂了呢?阿布乡长看见雨,就往村子里跑,这就是觉悟,你说,我们能稳坐在这里看雨吗?”
“是的,领导,我懂了。”陈秘书打开斿行包,拿出了两件雨衣,打开一件给梁上泉被上,然后自己也穿上,他们打开门,穿着雨衣的吕师傅和钱小雁已站在门口,“我们也去。”
朱恩铸已经睡下,可被雨声惊醒,开灯看了看窗外的雨,睡意就被雨声赶跑了。
朱恩铸拿起电话,拨通县委办公室的值班秘书,“现在,问一下气象站,这个雨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等着。”
电话里响着秘书和气象站的电话询问,“什么?不知道?”
秘书接着说道,“书记,他们说不知道。”
没听完秘书的话,朱恩铸已经把电话放下了。
坐在这个位置,久旱不雨,会急;久雨不晴,也会急。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风调雨顺呢?常常是需要雨的时候,天天太阳;也常常是需要太阳的时候,天天雨。
以香格里拉的县情,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山地,雪山和江边河谷地区的海拔差距4000米,大雨预示着,可能伴随雪崩,泥石流,道路坍塌,江水暴涨,……
只要雨不停,就无法入睡,天天出太阳,也睡不着。
现在的情况是梁上泉还在山上,羊拉乡也是境内地质气候最为复杂的地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朱恩铸坐立不安,不能等天亮了,拨通了周长鸣的电话,“来县委大院,我们现在出发。”
大雨没有停的意思,组织部也忙到了深夜。
干部任免,总得走那么多程序。对要免职的要谈话,对要任职的也要谈话。乡长的任命,县**党组要开会讨论。乡**的任命,县委常委要开会讨论。
朱恩铸的决定,让严伟明着实犯难了,不急着办,不合适;急着办,不走程序,也不合适。
严伟明就多了一个心眼,书记决定的,就让书记签字,这样,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可打了半天的电话,没人接。
严伟明又问县委办,才知道朱恩铸下乡了。加之,对洛桑乡**曾志辉和乡长赵祖平的谈话也还没进行,决定先摆下来再说。拖着办,总比急着办好。特别是没有打通电话,严伟明反而安心了,这是最好的借口。
羊拉乡的雨越下越大,阿布乡长和张敬民分头通知住在山脚的农户,到乡上集中,防止山体滑坡,梁上泉他们则到农户家,帮助农户把庭院里的粮食往屋里搬。
农学院的教授们,也在农户家忙碌着,帮着群众搬粮食。
阿布乡长看见梁上泉他们在农户家里忙着,急得大吼起来,“谁让你们来的?快滚回乡上去,出了问题谁负责?”
多吉大叔的羊群,在厩里惊恐地叫成一片。
一道闪电之后,多吉大叔家后面的卡诺山崩塌了,响起了山崩地裂的声音,阿布乡长撕心裂肺地喊道,“所有人快跑,快……跑……”
一座山仿佛从天空中砸了下来,山脚下的十多户人家,瞬间就不见了。
山上的沙石还在流动,哗哗地响,阿布乡长绝望地坐在地上,指着天空骂道,“苍天啦,你不是有好生之德吗?”
苍天答复阿布乡长的是越来越大的雨。
阿布乡长从地上爬起来,问身边的钱小雁,“你们的人都在吗?”
“都在,你放心。”
阿布乡长看看农学院的教授,“颜老师呢?怎么没见颜老师?”
一个教授答道,“她一个女子,来了做不了什么,我们没让她来。”
阿布乡长答道,“好好,好,这样最好。”
阿布乡长这时想起了张敬民,“你们谁看见张敬民那小子,刚才不是还在吗?”
有群众答道,“我看见多吉去找丢失的羊,张助理去找多吉大叔了。”
阿布乡长沙哑的声音喊道,“张敬民,你在哪里?你要死了,老子跟你没完。张敬民,你死到哪里去了,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