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民 第六章 民心为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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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民做梦梦出千条路,醒来一条路都没有,全乡所需地膜的钱,随便估算都是上万,哪里去找这笔钱啊。没有地膜,他所说的科学种植,就是一句屁话。现在,群众的积极性起来了,如果他做不到,就等于打自己耳光。

晚上,办公室没人的时候,他悄悄地拨通了大学同学杨晓的电话,电话里响起女子柔美的声音,“张敬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呢。”

“咋会呢,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张敬民厚着脸皮,觉得自己无耻,大学时候,杨晓追求过他,可终究没有什么结果,他之所以打这个电话,因为杨晓的父亲是沧临地区卷烟厂的**,厂长。

“说吧,是想我了吗?”

“我是有事求你,你能不能跟你父亲大人说说,支持一下山区群众的生产生活。”

“你不是找我,那,你自己找他吧。我挂电话了哈。”

“别别别,大小姐,我人微言轻,找得到领导那里,还会绕山绕水地找你吗?”

“说吧,什么事?如果违反原则的事,我这个女儿,说了也没用。”

“不违反,一定不违反。我不是在山区搞科技推广嘛,农民的积极性起来了,可购买地膜的钱没有,不要钱,看看烟厂这样的大企业,能不能以支援物资的形式,支持一下,对于烟厂来说,这是无上功德啊。当然,如果你为难的话,就当我没给你打过这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你报个数吧,我跟我爸说。”

“谢谢,谢谢谢……”张敬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个谢谢。

“敬民啊,我也不知道怎样说你,你谢什么啊,你又不是为了自己,把自己搞得这样卑微,值得吗?”

张敬民找了一个借口,“羊拉乡烂种的事都上报纸了,你应该也知道了,省里来了调查组,我挂电话了哈。”

放下电话,张敬民蜷缩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安慰自己,为了山里群众,求个人,不算丢人。

第三天,卷烟厂就派车把地膜送到了羊拉乡附近,乡上的干部群众几百人才把地膜背回乡里,总算是没有误时令。

整个地膜苞谷的种植和覆盖,终于抢在四月以前全部完成。

张敬民对阿布乡长说,“阿布乡长,把卷烟厂支持我们这个事,告诉省报。”

阿布乡长迷惑地看着张敬民,“你,这是啥意思?”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让省报把卷烟厂好好地宣扬一番,如果我们乡能成为卷烟厂扶持的一个点,许多乡上和县上解决不了的资金困难,就有了一个靠山。”

阿布乡长笑了起来,“好好,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还是你的鬼主意多。你想想,我真的想把我家卓玛嫁给你。”

在布谷鸟的催促中,转眼到了六月,一片接一片的苞谷长得齐刷刷的好,眼看着秋天有盼头了。

阿布乡长逢人便夸张敬民,“这家伙,就是有两把刷子,看看苞谷林的长势,老子做梦都看见了丰收。我得让这家伙把我家卓玛娶了。”

地膜苞谷赶种完后,张敬民让站里的人每天都到村子里,叮嘱农户做好田间管理,他却带领群众修路,“要得富,先修路”。

阿布乡长遇到这样敢干事的人,自然是同意了,让每个村每户农家,都安排出闲人,趁农闲的时候,修县城到乡上的路。

“阿布乡长,我是这样想的,这路在哪个村的地盘上,就由哪个村出工出力,至少要让吉普车和拖拉机能开进来。要不然,农用物资进来就是一个大麻烦,你看我们把地膜背回来,费了好大的劲。再说,县上的人来我们乡,一走路上就是四天,就不愿来了。路,就是信息。”

“敬民啊,你说得在理。我原来的想法,就是等县上列入项目。可一等,一年一年的就过去了,不如我们先干起来。与其‘等靠要’,不如靠我们自己。你的驻村包赔,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只要我们向着群众,群众的积极性自然起来。”

乡里的群众早就盼着修路了,有人带头,就都干上了。

张敬民每天都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除了想干事,张敬民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他只有这样做,才能不想雅尼,否则,一旦闲下来,就会想雅尼,满眼都是雅尼。

张敬民在修路的工地上,不但指挥着把山路拓宽的标准,还拿着锄头和群众一起,没日没夜地干,乡亲们感动了,“我们修路是方便我们自己,这城里来的张同志图个啥呀?”家里好吃的,都往张敬民手里送。

时间到了1983年的6月,张敬民在修路工地上收到口信,“张站长,听说省城来了人,乡长叫你现在去他家里一趟。”

张敬民来不及清洗,就灰头土脸地到了乡长家,进了院子就喊道,“阿布乡长,有啥事等晚上不行吗?工地上多个人就多份力。我想争取利用今明两年的农闲时间,把这路干通了,让车都能开进来。”

阿布乡长领着两个人从屋里出来,“你急个啥子嘛,人家都说长城又不是一天建成的。”

阿布乡长指着身边的两个人,给张敬民介绍,“一位是省城来的省报记者钱小雁,一个是县委宣传部的科长张文银。”

阿布乡长接着说,“钱记者听说卷烟厂支农的事情,觉得是企业支持贫困乡村发展的典型,所以,就亲自下来了,张科长陪着走了四天。”

张敬民看着瓜子脸新月眉,眼睛出奇大的钱记者,羞涩起来,钱记者向他伸出手,张敬民说,“钱记者,我才从工地来,来不及洗手,握手免了,欢迎你跑这样远,你就是啥也不做,走这四天山路,也够受的,谢谢你。”

张文银说了实话,“我已经劝钱记者了,路不好,要走四天,打个电话让你们把情况说清楚,不就得了,可钱记者非要到现场来,还说这是做记者的基本素质,没办法,只得陪钱记者来了。”

钱记者居然哭了,“张敬民同志,谢谢你,我和张科长一路走来,路上就走访了一些农家,他们都说,你是一心为群众办事的好干部。”

张敬民把手上的泥往衣裳上擦了擦,“不不不,钱记者,不能这样说,我只是做了我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是阿布乡长和群众自己干劲大。”

“你是农技站代理站长,修路,也是你的本职工作吗?”钱记者眨了眨眼睛。

张敬民解释,“不是闲不住嘛,乡里的事,乱七八糟一大堆,分不了那么清楚的,我就是阿布乡长的‘听用’,阿布乡长说干啥,我就干啥。”

阿布乡长急了,“钱记者,你不要听他瞎说,这小子刚好把话说反了,是他说啥,我就干啥,他的鬼主意多得很呢。他就希望你们党报多把卷烟厂宣扬宣扬,以后让卷烟厂多帮帮我们。”

钱小雁一手拿着照相机,一手拿着采访本,“阿布乡长,张科长,我原来是打算写卷烟厂的,现在我的计划变了,卷烟厂只是内容之一,标题都想好了,《民心为旗》,你们认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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