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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戊命人打开门,让一林跟少女破冰聊聊。
一林咒骂:靠北!
不是小世界欠人情她早跑了。
“总长,为什么您相信林教一定能行?那少女的蛊惑能力实在太强大了。”
“超异能都有代价,交手过多就知道弱点。”筠戊不在意地签字:“她不按常理出牌,等着看吧。”
监听器刚戴好,他们首先听到一林猝不及防问: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眼前的少女直眼看她后,偏头瞅看她身后,怔怔发问一句:“师娘呢?”
又听她自言自语妥协道:“好吧…”
那少女落寞低下头,发顶已白。
一林推门出去,指了指里面:“喂,她我收下了,更要领回家。”
边雾问她为什么。
“讨个好彩头嘛!你说的话讨我喜欢。”
“对了,你先不要叫我师傅,像做修理的师傅,不合适。”
她在想,该叫什么。
林教是因为她带过人,后面便没改。
“老大。”
边雾的眼里映过车厢上闪烁的红色反光,明眸亮亮提醒道:“我们到了。”
“嗯。”
玉瑶把吊起的两娃娃救下,打开热剧放映片。
乐乐盯得眼直,望安则无聊趴伏晃着腿写写画画。
“注意眼睛视力!还有胸前心脏压迫!还有!不要在影片前写字!会瞎的!”
望安撇嘴:“师姐也在写啊…”
“她那是正经的小灯!和你不能比!...不可以抢师姐的东西!”
玉瑶还要教育,乐乐抱着她的手,问她放映片里三个影子是谁,谁是凶手?
“我看看。”
进门的一林看到这一幕,指着玉瑶随口问随后进来的边雾:“那是你师娘吗?”
边雾答:“师娘话少。”
坐沙发上的伏云首先看到她们,停下手中抄写的笔,迎上来轻轻叫林教。
一林抬手介绍:“这是你…”
同步,边雾脑中出现四字:“师姐伏云”
【于十二年后,自己会亲手推师姐下穿行世界迷失,不得重返。】
伏云对她开心笑:“师妹你好呀!”
边雾淡着目光,一手横放右手臂,没说话。
“你师妹边雾腼腆,不爱说话。”
“哦…”
一林又领着人去瞧另外两只。
赖玉瑶身上的乐乐已然睡去。
望安听见动静打一哆嗦,身体比脑子更快起身站直:“林教…官?”
一林瞥他一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师兄,捣蛋鬼望安。”
望安不服冲她做鬼脸,没想对面反投来很复杂的目光。
【于七年后亡命格斗断一臂,又两年后遭遇机甲赛车连环爆炸。】
“好好跟人打招呼,听见没有。”
“知道啦!”
望安两手插兜,眼珠机灵一溜圈,凑边雾耳旁假模假样动动嘴,然后飞快跑着回房:“我已经叫过了!我要去睡觉!!”
这一喊倒把乐乐叫醒了。
他迷瞪瞪的,也不需要人开口作引,擦着眼睛就在迷糊叫:“师姐…”
“叫师妹。”玉瑶在他头顶提醒。
“可她比我们都大…”
“倒没有睡糊涂。”一林让玉瑶先牵着两个安置休息,她要带边雾去开新房间。
边雾回头看着仰头说话的乐乐。
脑中偏疼时,才有模糊四字:
【一生顺遂】
一林在前头继续:“他们年纪都没到,平日又有玉瑶教他们,我不好指手画脚了。倒是你呢,择日不如撞日,你把这封大陆细则看完,想好要学什么便来叫我。”
边雾接过一林给的芯片,直白问:
“老大,你是要去见师娘吗?”
一林握住门把手,颇为头疼地回头插腰:“不会,现在不会,我至少得教你什么。”
边雾沉默。
一林瞧这孩子越发不得劲,没有机甲的少女眼神里,太成熟了。
于是她大方道:“你有什么地方疑惑吗?统统都讲开问开,你老大不喜欢打哑迷。”
“老大要放弃现在的司宇官位置。”
“……”
“十分短浅的行径,司宇官的权限很大,掌握的资源和权力无可限量。如果放弃,有一天你一定会无能为力而后悔。”
预知能力,真不是撒谎的
一林也听出别的意思,轻松笑:“看来也不用看细则,咱们的边雾想当官啊。”
边雾坚定的眼神始才飘忽不定。
她追问一句:“是与不是?”
边雾扭捏了,扭去一边不答话,半晌才闷闷道:“你至少得答应治好我的怪病,不然连街上捡破烂的我都没有命当。”
她现在的寿命最多不过两年。
“这么严重?那你老大想想办法。”
不少人以及当前的技术都告诉一林,边雾的罕见脑病没办法根治。
超强预知能力的代价是,致死量的信息会如恶瘤不断充塞入边雾的脑内,伴随剧烈间断的头痛,直至这孩子颅内大脑超负荷变成白痴,或直接死亡。
“就像存储器的内存满了,那主人我们可不可以定期给小边雾清空记忆?”
“也许行得通。”
一林做了一些初期的测试。
不可避免地误删了记忆,影响边雾的正常生活。
醒来时常常不记得周围人是谁,在哪里。
严重时根本意识不清,无法下床自理,就狼狈呕吐在房间内。
“主人,会吓到乐乐他们的,通灵大陆可没有人会生病,更没有医生!”
虽然科技已高度自动化,但玉瑶不敢想如果乐乐他们看到,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心理阴影?
一林颇为头疼:“那你说呢?有什么高见?”
“帮边雾搬出去,至少应该错开大家正常生活的时段,不要让三小只撞见。”
玉瑶很严肃:“而且!边雾她这样出去很大概率要遭新生议论的!”
“我听着很难过呢。”一林作叹息,又道:“本来他们四个感情就不熟,搬出去更加不认识了,这与我刚开始的想法相悖。”
那就是不同意。
“可这是主人收下小边雾前就应该想到的问题。什么感情熟不熟,都是不负责任的借口。”
一林奇怪:“你是孩子带多了,突然变得喜欢说教了吗?”
玉瑶想了想,还是有些生气,嘟囔:“是呢,不称职的孩他爹。”
一林:“......”
后来错开时间安排边雾去试验。
但如果其他人问起,一林希望玉瑶如实照说。
虽然一周都没人主动问起,就都知道了情况。
在治病这条道路上,边雾从未动摇,哪怕这是一项无人做过的实验。
也没人肯接手合作。
于是一林便一边为她打造改装器,一边顺手教她技术。
“锻造部很重要,是除常司外是第二重要的地方,当你慢慢强大的时候,你会发现当下时代有很多你迫切想要,却没有的东西。找朋友托做伤感情,找正经锻造周期长又贵还达不到满意效果,他们有自己的商业模板。普通居民甚至还要做登记,步骤又臭又长。”
总之,这过程太难太难了。
所以她才会时常想念宁奕。
“如果有天,你也有新的想法,那么不妨去试一试,自己学着打造装备和机器。”
边雾听着没吱声,手指转玩着腕上的十字架装饰。
“你手里是什么?”
边雾顿一顿,回答:“我的图腾,治病醒来要用到的。”
和人相处越久,她知道的信息越多,有些甚至根本不存在。
比如老大和总长有私,可事实是他们根本互相看不顺眼。
一林听此颇为心疼。
为边雾留下了许多录像与手写信封。
顺手牵线介绍了锻造部的前辈,从专业方面补教她理论知识。
也许是对活着的强烈渴望,边雾从未让她费心过,试验与改良也十分配合。
一林还打趣她:“莫不是想改行锻造了,学得那么用心?”
边雾:“老大也用心锻造,不一样去了常司?”
“我去常司当教官只是顺便赚钱,完全的自由,再说了,我一个教官不会修理武器岂不是太荒谬。”
边雾不与她再探讨。
“主人…你觉不觉得奇怪…”玉瑶在读取边雾脑中部分记忆:“小边雾脑中,很多记忆都是重复的,比如您给她介绍三小只的情景,她脑中过了很多遍…”
玉瑶表情有些惶恐:“她都没和三小只说过话,可她记忆里却实实在在有三小只,所占比例还不少。”
“主人你确定只是简单的信息增多吗?”
一林抱臂道:“她想要治好,我们只要相信她就够了。”
机器进一步完善后,一林还问边雾:“有什么记忆想特别保留吗,我们会尽可能保护。”
边雾想了想,道:“老大在的记忆我想要,因为那些都是我学到的本事。”
“……”
过于想进步了,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还在灰头土脸地抓任务鱼呢。
玉瑶后来出主意道:“主人,不然让边雾试试继承考试,她学得又快又多。”
一林沉吟考虑:
“边雾她,现在还不行。至少要等她的状态完全稳定下来。”
她虽然想退职离开,但不可能把人独独留在位置上,尤其测试后的边雾记忆力甚至不如平常人。
她属实有些担心。
“那玉瑶觉得,三小只里面有没有相对合适的?”
玉瑶脱口而出:“伏云。”
她还以为玉瑶会选择更喜欢的乐乐。
那便是数值推算的结果了。
既然玉瑶心中有数,她又一切交待完了,是时候回去了。
之前不知是何缘故,无法接轨该修仙世界。
屡次三番无法接入。
动了些手段查出小世界处于恢复期,无法稳定开启通道。
她想强迫冲一冲,但是又怕毁了小世界的秩序,于是一边等。
本来以为是小事,毕竟自己该交待的大差不差。从一开始的急匆匆,迫不及待甩了三个徒弟要回去,到后来还能和玉瑶边喝奶茶边回忆吐槽。
以第三视角回忆自己的角色时候,突然有些情感剥离。
“可玉瑶觉得,主人如果和那个角色在一起很开心,能体验被爱,而主人恰巧也为对方动心,那就够了呀。”
一林摇摇食指:“我作为红霞的时候,我总以为对方是任务对象,甚至比我履历更小的…后辈而已,你让我和她打打闹闹,过家家扮演师妹受委屈的戏码可以的,但是相爱,拥抱一个橱窗玻璃柜里的角色…觉得很难以适从。”
玉瑶分析一会,偏头道:“从头到尾,都只是任务对象吗?”
“她当狐崽的时候,听到铃铛声会竖起耳朵,圆圆眼溜溜;可当人的时候,我给她挑了铃铛,她露出的是一副懵圈不解的模样,我以为是她失忆了,所以不记得喜欢,至少不应该与我有关。”
“裴晁珉还能知道她喜欢铃铛呢,认都不用认识就能知道。”
“小世界的记忆删除比边雾又简单,出于删完全的考虑,问过洛漪听见铃铛声,可有想起什么?”
一林静了静,又继续:“她说没什么,非要她说答案,那就是太闹了,让她无法专注。”
洛漪是向着她说的,面色平常。
事实是,洛漪之后都在睁着眼睛发呆,半点修道的打算都没有。
【你做什么呢大师姐,偷懒不练功?】
洛漪端她:【我总觉,闭眼以后你会捉弄我】
【那你睁着我就不敢?】
【至少…】洛漪眼光飘开:【我能判断你是乏闷无心,极为自然亲近之举,还是又事急安危变换的下意识动作?】
玉瑶点点头:“她忘干净了呀,主人你在担心什么。”
“……”
“主人和她在一起时,有没有想到大主人呢?”
不喜这个问题角度,严肃澄清:“之前有过,常常会有。但近来已经不会,甚至没有。”
还没办法接受,自然而然的关系。
诸多的不合理,却又实在进展太快。她一定想把那些全部给理清。
不想愧疚地爱,不想寄托地爱,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开始。
却原来要命的在意,根本做不到计划。
……
通道打开时,小世界已过去百余年…
她一直没改名的妹妹姜姜,成了人间王朝的国师,将道学推向高峰,一身素衣素冠,终生未嫁。
至于洛漪,听闻曾用多个天级法宝对抗摧毁式的天劫,百年后已尸骨无存…
她扮作弟子去看长明灯,有人告诉她,已死之人的长明灯宗内会处理掉。
望向顶阁,只剩自己的灯还微亮着。
史册上说,那次天劫每劈下一次,足以划开大地一条沟壑裂谷。
阵中人,死里逃生。
她曾给洛漪下了一道符篆。
不为他物干扰受困,丹海清明通静,以作保护。
可没想,洛漪她要渡劫。
那东西不保命。
她久久作愣,不相信。
权力再高的异世界执法者,到了陌生的小世界也只是一个不能左右普通人。
尤其这世上还有在乎的亲人,她更不能做一个红眼的赌徒。
想来思去,只能反思到自己身上。
如果…
如果,当初控制得了脾气,如果当初,身体再好一些,也不会一时气血上涌暴毙…
她甚至连她死去的原因都不知道。
“小官人,要上船吗?”
船夫叫揽着:“快下雨了,今晚最后一趟啦!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
身旁的游人听到船夫吆喝,有的面露犹豫,有的则跟上问价,一听十文咬牙不动了。
摆摆袖:“这船也不是非坐不可…”
“你不如去抢!你个老孙头!”
船夫不屑与人骂街,竹竿翘离岸边慢慢划远。
没过多久下了一场淅沥的雨。
她立身雨里却感到无力的枯闷。
按理,个人任务中断了。
她只需要把小世界的能量磁场再检测一遍,确认无误,
等离去后,这里将会被划入穿行世界。
而她,只是做了一场触动内里的梦。
数十年的穿行经历告诉她,这一次是真正的安静了,没有前后顾忌。
死亡后,一了百了。
没有人动摇她的决定,限制她的自由。
她走走停停,游荡又徘徊一遭,此刻雨落眼里,朦朦游湖在雾景中氤氲,意味阑珊的看不入眼里。
提不起干活的兴致。
没多久,一家老人收留她休息,收拾了一间村外山里间的屋子。
回村途中的山里,还有埋过人的白花圈和坟头墓碑。
红霞有些麻木,有些木然。
腕表因公务事信息震颤,她木愣愣地瞅了一眼大体列表,一概已读不回。
夜色降下时,她才收拾出了门。
爹爹曾说,历上有一特别日子,名曰回溯日,却不是什么吉兆的日子。
行坛施法,更不是干净的法事。
做她赶尸一行的更要注意身上阴怨累积,不然哪天被厉鬼掏了眼睛去。
由于是阴损歪道的路子,知道的消息仅限名称与极阴之日而已。
但红霞想试试。
重新套上道衣,低头系上腰绳,合拍符纸引燃扔入红铁盆中。
红霞紧盯着飘起的香烟,袖中无血色的拇指并拢握拳。
她想试试。
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细节
哪怕只是些无关紧要的。
听听对方避劫最后去的地方在哪?
听听对方心里是否有过害怕?
可惜对方不记得约定,否则该怪了吧…
说好了要帮她护法。
那,又该是怎样的生气呢?
是否,还陪隐去的裴晁珉一块了…
心下思绪万分的红霞手下缓缓画了法阵,含泥催动。
林间阴然,林叶森森摇动,银寒色冷风自沙石里拂高。
红霞掐了掐手指,保持端坐,不疾不徐投入黄纸到盆中。
她**泥振振有词,希望能得到问路。
飘忽的幻影在空中用烟嗓低语,问她索要心脏,新鲜的幼童。
闲逛的野鬼大多不羁狂傲,出口尽是难听的诋毁之言。
两三句挑拨得红霞肩身颤抖,膝上桃木剑攥紧又强行搁放下。
更多鬼魂根本不理睬她,只当路过。
她能谈判的条件实在太少。
几近天明,眼里扯出血丝的红霞痛苦干呕了四番,舌苔里苦涩得不能回味。
忙的时候还好,一旦停下来
人就开始想走容易的路。
不然,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谁又会知道呢?
我能自主修复好小世界秩序…
这想法一出,她心脏骤然速跳。
红霞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接着释然提气长长叹息。
她笑自己真是幼稚。
一天没有,就等一月,一月没有,就等一年…
惯是运气好,一女鬼孤孤飘来。
两三句后达成了买卖。
但经过商讨,女鬼只要她本体。
并道要赶在回溯日前办妥,否则问魂探路一事休想再问。
红霞混入宗内拿了身体,女鬼第二日准时来赴约。
接着又报一陌生地点让她去寻物。
她到了,那是一荒废的大宅。
从后院果然翻出一盒木盒子,外面用破旧的符纸封住,打开则是一对豆大的绿珠,中间镶里红血,摸来阴凉渗人。
然后听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声响
红霞叹,希望那女鬼别坑她才是。
她蒙上眼堵上耳朵,用一把挑木剑与腰上符咒,拼杀了一晚上。
又天明才踉踉跄跄从宅门口拖出步子。
回去复命后,女鬼却不接。
掰开她本体的手心送一只进去,另一只则让她一并吞了。
女鬼:“吃了之后你魂归我,身体也是我的,我明白话放这,可没人逼你。”
“不要想耍花招,人能骗鬼是个笑话。”
她见红霞吞了才放心打趣:“放心,我有了你,自不会再贪心你要见的人。”
红霞让女鬼做引线人探阴间路,究生时踪迹时,女鬼喜醉了嗔笑:“别急嘛小道士,姑奶奶我忙,这事可不能惊动鬼差,要做你自己去做哈哈哈。”
红霞早预见了,也不和她多话,默默踢了火纸盆:“事到如今我只剩一条烂命了,走到这里我也不要什么道德底线了,豁出所有和你去鬼殿闹一闹吧。”
女鬼静一静,便吩咐她第三件事,让她自行算出回溯日。
念她初试,便给她一道黄符红字的字谜慢慢猜。
“猜不中,我给你牵线也没用,好自为之吧。”
说着,女鬼把她本体卷走了。
红霞自认学道之路从未松懈,可仍旧不识得黄符的字,更别说猜了。
她想了想,决定归家去找爹爹的道书。
结果路上碰到了宗门派找本体的各任务小队。
回去更是见到了归门的姜姜。
修建了一个皇家道观,百姓们上门听阐道。
她像个人机,把道书偷了就跑。
回到小屋子里,没琢磨多久到了晚上,女鬼便问她有没有猜到。
红霞把道书合上,对着女鬼飘忽的方向答:“就是今天晚上。”
女鬼没有反驳,倒与她说起卖身一事:“我现在不会强令你替我做事,但是你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最厌恶言而无信。”
“好。”
女鬼再没说什么,自飞入香烟阵中。
红霞能猜到这女鬼实力不俗,每次她一出现,其他鬼魂都没声。
等不到消息,她便冥想静心。
不一会,火坛边出现红字:
【往你掐珠子的左手手心划一道痕】
女鬼说的是本体。
可本体不在手上。
红霞于是咬破手指在稻草人后画生辰八字,毫不犹豫在手心位置刻一刀。
巫蛊之术立刻生效,血液从稻草里汩汩淌出,染透了她的衣袖。
没多久血自发止住,稻草被缝合了。
月光无边清冷,洒下的光银碎和。
红霞抬头发呆,突然瞧见盆里的纸在速燃的火舌中**殆尽,忙去找黄纸添进去…
她不知法阵还能撑多久,够不够女鬼探路。
可唯今只能等,等消息。
她孤零零的,突而毫无征兆地念出了人名:
“洛漪。”
说出口后她都愣住了。
觉得不真切时,耳畔里很自然的一声风渺回应:
【嗯】
红霞呆了呆,侧头去看影绰的树影,回过头又去瞧烧得正旺的火盆。
闭目着企图清醒神志,摇了摇头,继续坐正等着。
然耳边又继续飘渺失真的说了一句话。
不够清晰,但确确实实有声音。
像有人贴近耳边在说话。
红霞不明白。
她未及反应。
短短几秒里,开口失了声音。
她听到对方道:
【你还活着】
【你还在】
红霞抬抬眼底,手不觉罩住耳朵,重复又不确定:“洛漪…?”
【……】
她不停地追唤:“大师姐?”
不断地确认:“玄玉宗大长老的首席弟子,洛漪对吗?”
那边却长默着,才出声:
【你没有死】
【派鬼魂来探】
【却要不认识我】
耳边还鲜活呼吸的人似不能理解,长叹短吁的,犹豫着,才低声与人:【你现在魂魄在何处?莫要在外逗留长久,你魂体不稳的】
话里有藏不住的急迫与些许不满。
【既然出现了,为什么不回身体?】
这是…
以前的洛漪么?
还好弹指一挥间,她的记忆与百年前无差,洛漪那日醉酒露出幼崽耳的微醺模样,仿佛就在昨天。
她试问时间:“你怎么会知道我出事?纸鹤传回时间一直在变,还以为你在外做宗门任务,我是已经死了很久吗?”
【纸鹤没有传回,所以我来寻你】
【你比我先一步回宗门】
是白藤师姐手受伤的那次。
一定是了,传说的回溯日竟这般厉害。
红霞听着低笑,眼眶泛红。
真是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听到洛漪她安好的声音。
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正常:
“是吗?是因为纸鹤么?抱歉啊,当时在忙其他的事情,一时也不知道回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会那么严重。”
听她局促的接话,洛漪品出不对:【出了什么事?】
红霞自然老实又忏悔一遍,为自己的冲动莽撞:“…我知道自己的脾气又冲又急,当时真想扳回一成,可我没料到昊孤年他那么敢,他哪来的实力招人信任。”
【不要问,砍了便是】
“我打不过。”
对面停顿,没答上来。
红霞的灵根被挑断,她知道。
【……】
“洛漪…”红霞并不知情叫她,忐忑又犹豫:“我暂时,不能来见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和你说话能说多久,若是有那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好好养身体,与你每天报平安,传纸鹤…”
【……】
红霞哽咽一声喉中热涌。
“我听说…你要渡劫了,对吗…”
洛漪静静的,不回话。
于是红霞低喃,吐气:“你要说话呀?”
“你不说话我没办法确定你在听的呀…哪怕只是应我。”
“洛漪,我很害怕…”
“听到你声音我更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听不到你。”
“我一个人在荒郊野岭里,更怕鬼怪。”
乱七八糟没目的,没计划的一顿话,对面的洛漪却听入了耳。
及时**回应:【是】
【还差一周天,圆满后渡劫】
“……”
【到那时,你会回来吗?】
红霞落寞缩着身子,无法回答。
她还能提前告知洛漪些什么。
她不想她死。
但是聪明谨慎如洛漪,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声势大一点的雷劫拦住?
对啊,她一定没死的。
只是在某个地方困住了!
长明灯说不定后来又亮了!
【你在哭?】
“没有。”
红霞闷闷低着话头,酸涩浸透泡染在温烫的鼻间,她眼里被灌得水光模糊,嘴角颤抖着要抿不抿。
她只是不甘心。
“我也只是想你了,我没想到还能听到老朋友的声音。”
“我有很多话想问你,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洛漪比她情绪稳定,甚至连发问的语气都是平缓且有序,丝毫没受她窝囊拉胯的影响。
【你还有个妹妹,对吗?】
“…对。”
红霞点点头,微偏头。太哑的嗓子发出声来低如蚊绕,语气干弱的像是羊毛挠人喉头。
洛漪停了停,道:【你如果与我说不了什么,总对你妹妹有交代了】
红霞低低应一声,显得低落。
她该怎么说,相比起如今的姜姜,洛漪要殒身的事情更让她牵挂。
洛漪等了等,不见她说话:【嗯?】
“…照顾好身体,我们终会再见的。”
【没了?】
“剩下的,你不方便。”
【…何故?】
红霞想不出,只是让她别管。
洛漪静静的,剩两息略重的呼吸声,随后如常陈述:【她与你不大像,但喜欢自己拿主意的性子与你一般无二】
【那天我瞧中她的命格,动了杀心。】
红霞低笑。
甚至主动接过洛漪的话头:“我知道你不会动手,哪怕你与我相处不长,你也不会的。”
洛漪应过,哪怕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那头听着,不知名的笑。
释然的,浅浅的
呼吸声轻盈,语气更加柔和,几分低思婉转,又几分虚化,假有其事公办讨借:
【我须借你一样法宝】
“什么法宝你尽可以拿,我都允。”
洛漪作停顿:
【嗯,在三长老处】
“可以拿呀。”
【……】
“怎么了?是你不知道娘亲放哪,还是取出来有点难度,还是有人给你使绊子?”
洛漪短暂沉吟着,一步一步与她解释:【我需要的法器不少,一件两件,都是天级长老特留给你傍身】
知道。
这些,都是洛漪用来抵挡天劫、用来保命的。
红霞的心情也一寸寸沉底,切身心疼溢出眼底,喉间更是难受作哽。
她恨不得一万个答应。
【你现在状态是一具活死人,包括储物囊在内的所有东西,与临终物无差。单单只作为你的朋友,我无法正规拿到。】
红霞着急:“怎么呢,要怎么办呢?”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回到宗门,我不想与你关系闹僵,更不想长老会错意你我之间…】
【如此…你懂了吗?】
“嗯?”
她脑中弦断了,没完全明白。
但,天劫的事情明明更重要啊。
洛漪的声音中透着迷惘与飘渺,不及完整说出:【我想知道…】
“嗯嗯我知道了,没有关系的,你照实说,照实去要就好。只要你能拿到。”
“我娘亲都知道的,你与娘亲说就好了,她会给你的…哪怕是抢,娘亲也不会念你不好。”
得不到预期类似的答案,更因莫名与人比对后的落后心理,那人有些沉不住气。
轻徐着慢慢提气,放缓了呼吸声。
红霞本在屏着呼吸留意,明显感觉到对方不高兴的意味。
她似乎能看到对方耷拉着眉头,冲她赌气还不呼吸的幼稚模样。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她猜的。
“娘亲一直知道我们玩得好…”
“不止普通朋友…”
氛围急转,大师姐在棋局中突进,执子冒进,竟一举落她将军棋子帐外!
【我是不是向你提过亲?】
红霞在那一刻里瞪大了双眼。
【在我失忆前,在我们还记得对方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就已经…】
【不止是普通朋友】
红霞眨了眨眼睛,胸腔里的心率攀升,一鼓一鼓涌到她耳后,热意更是冲上头额。
她一刻的结巴:
“你,你是不是听别人胡说八道了?”
“我们一直好好的。我们有时候说急了还会吵架,你一定有印象。”
洛漪不言不驳,只是绵长急促了几分呼吸声,像是扯纷看不见的棉丝,摸去却厚厚累累的积攒。
压得她在听的心头烙了印,发了实。
【是么,没有过么…】
“……”
洛漪不善与人争辩,更何况是面对她不留余地的矢口否认。
又轻慢一遍:【原来,不是么…】
“……”
红霞听出她声音藏不住的发颤。
犹当对方还是狐崽时,四足蜷曲毛下在笼中趴伏,在角落弱弱的呜哼。
净湿的眸子望着人就委屈汪汪的。
它不懂她为什么生气。
只是认定她不要它了。
也不管她平日多紧张,多舍不得。
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原来什么方法都不管用。
不明事的人几乎已经要放弃:
【你说了,我便信…】
引就不成,便不再愿意强求。
只缘心中无名的在意,过分的偏执,想知道过往,想知道结果。
可完全不给机会,只言片语都没有。
红霞咬了咬牙,慢慢红了眼:“洛漪,和你说话的人早已烂了心。你偏要知道,我都无所谓,但我们会连朋友都没得做!你要好的人,其实根本完全不值当。”
“我是你命里情劫,过近,你会死。”
“我无灵力又偏爱自由,过远了,也只是我应付不过来。”
“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我现在不能和你赌。洛漪,尤其你在渡劫,我不可以失去你,我不可以输了你,我赌不起…”
【…】
“你要问是什么关系,谁也说不清,但我现在对你更多是内疚!习以为常!是沙漠里你为我差点丧命,差点回不来!你要逼我以身相许吗!?”
“可以!反正我比你短命!反正我要你的本事,你活着能保护我一辈子!天大的便宜谁不爱占?是你自己完全不惜命。”
她吸气作停顿,颓然:“我们那么多分歧,那么多不合适,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相守又总是时机不对,只会相看两厌。”
出乎意外,洛漪仍旧在听
【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她完全气消,洛漪才似没找到她所讲的重点,只是更加坚定,郑重:
【我会告诉你,不会相看两厌】
【我会把丹元分你一半,死,死一块;活,活一起,你想去哪都可以,只是记得要与我回信,像对你妹妹一般,要时常挂念。】
【我想念你,日日复思,难解难消…】
“洛漪…”
“你渡劫会在哪里,我想要见你。”
【玄玉宗】
“还有吗?”
【能够帮我渡劫的地方,世间寥寥…】
“有…把握么?”
【会】
洛漪与她温语,笑:【因为我也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