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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缓缓地抬起手指,正准备像删除前面那两个群一样,将这个她曾经无比珍视的家庭群也一并删除。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红色的删除按钮时。
她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她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通讯录的,最顶端。
那个被她置顶了七年,又被她亲手取消置顶,扔到了角落里的名字。
陈默。
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淬满了剧毒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苏婉那片早已被焚烧成一片焦土的灵魂废墟之上!
是她曾经最不屑一顾的名字。
是她曾经最鄙夷、最唾弃的身份标签。
是她曾经以为,自己随手就可以丢弃、可以碾碎、可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一个卑微的符号。
而现在。
这个名字,却成为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座无法撼动、无法呼吸、无法仰望的巍峨神山!
是她所有痛苦、所有悔恨、所有屈辱的根源!
也是她……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绝望之中,唯一能够看到的,那一点微弱到近乎于虚无的……光源。
她想见他。
她想亲口问一问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要用七年的时间,为她编织一个如此完美的、华丽的、让她信以为真的美梦?
又为什么要,在她最志得意满、最不可一世的时候,用最残忍、最无情的方式,将这个梦境,连同她的灵魂,一起撕得粉碎?!
她不甘心!
哪怕她已经一败涂地!
哪怕她已经一无所有!
哪怕她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
她还是不甘心!
她要一个答案!
这个念头像一株从地狱血池里长出来的、疯狂的、扭曲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了她那早已崩溃的理智,成为了她此刻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她要见他!
她必须见他!
苏婉那双空洞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抹病态的、癫狂的火焰!
她猛地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抓起了手机,用一种近乎于**的力道,狠狠地点开了那个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联系的头像!
拨号。
“嘟——”
“嘟——”
电话接通了。
那一声声单调而机械的等待音,在这一刻,却仿佛变成了催命的丧钟,每一次响起,都让苏婉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一分!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的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压缩进了手机听筒里那一片小小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会是谁。
是陈默那冰冷到不带一丝感情的嘲讽?
还是张律师那如同机器一般精准而漠然的宣判?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全世界最恶毒的语言凌迟的准备!
然而……
就在她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彻底绷断的前一秒。
电话,被接通了。
“喂?”
一道软糯的、稚嫩的、带着一丝刚刚睡醒时的惺忪和可爱的奶音,通过冰冷的电流,清晰无比地传了过来。
轰——!!!!
苏婉的大脑,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猛地炸成了一片极致的、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空白!
是……是心语……
是她的女儿!
那个她怀胎十月、拼了命才生下来的、身上流着她一半血液的亲生女儿!
那个曾经每天都会抱着她的脖子,用最甜最软的声音喊她“妈妈”的小天使!
那个……被她亲手抛弃的,她在这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的狂喜、极致的悔恨、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羞愧的恐怖情感洪流,在这一瞬间,如同决堤的亿万吨洪水,轰然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心……心语……”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沙哑的、带着浓重哭腔的、不似人声的呜咽!
眼泪!
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她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疯狂地汹涌而出!
在这一刻,她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金瑞总裁。
她也不是那个被万人唾弃的愚蠢女人。
她只是一个……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可怜的母亲。
“是我……心语……是妈妈……”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一个正在地狱里哀嚎的恶鬼。
她想告诉女儿,妈妈错了。
妈妈知道错了。
妈妈好想你。
然而,电话那头,在经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
陈心语那依旧天真烂漫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奶音,再次响了起来。
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由万年玄冰打造的、最锋利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无形尖刀!
一刀,一刀,又一刀地!
狠狠地,扎进了苏婉那颗早已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心脏!
“妈妈?”
陈心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孩子的困惑与天真。
“哪个妈妈呀?”
“爸爸说,心语只有一个爸爸,没有妈妈。”
“爸爸还说,以前那个每天给心语做好吃的、陪心语睡觉的,是爸爸。”
“以前那个每天很晚回家、从来不陪心语玩、还总是对爸爸大吼大叫的……是苏阿姨。”
“阿姨,你……是那个不要爸爸,也不要心语的,苏阿姨吗?”
轰——!!!!!!!
苏婉的世界。
彻底,崩塌了。
她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从那只无力垂下的、苍白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屏幕,瞬间碎裂。
就像她那颗,再也无法被拼接起来的,彻底碎裂的心。
苏阿姨……
她竟然,从自己亲生女儿的口中,听到了这个称呼。
这个世界上最遥远、最陌生、也最残忍的称呼!
陈默……
你好狠!
你好狠的心啊!!
你不仅要收回我的一切!
你还要……亲手斩断我和女儿之间最后一丝血脉的联系!
你要让她,从心底里,彻底忘了我这个母亲!
一股比严冬的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冰冷刺骨的、足以将灵魂都彻底冻成齑粉的恐怖寒意,从她的脚底板疯狂地倒灌而上,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