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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
这个一向以理智、清醒、洞悉世事而自居的女人。
这个曾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冷审视着陈默与苏婉那段不平等婚姻的女人。
这个不止一次在心里给陈默打上“窝囊”“没用”“吃软饭”标签的女人。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一寸一寸崩塌、碎裂,化为虚无的尘埃。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成千上万的人,用一种近乎宗教狂热般的崇敬目光仰望着那个男人。
她看到了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只手便能搅动江州风云的商界巨擘们,像最谦卑的小学生一样恭敬地低下他们那高贵的头颅。
她看到了那个男人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整个世界为他静止。
这,还是那个每天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笑容的家庭煮夫吗?
这,还是那个被她妹妹苏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尊严的附属品吗?
不!
不是!
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那所谓的“人间清醒”,在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悲!
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必须知道!
她必须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冲了出来。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在她灵魂深处疯狂咆哮的问题:
“陈默……你……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突兀、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有疑惑,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看白痴、看疯子一般的怜悯。
这个女人是谁?
她疯了吗?
她竟然敢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和神明说话?!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陈默,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一秒。
他就那么抱着女儿,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着。
那份彻彻底底、深入骨髓的无视,就像一柄由万年玄冰打造的最锋利的无形利刃,狠狠地捅进了苏晴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着!将她那仅存的最后一丝骄傲和尊严搅得粉碎!
“我……我在问你话!”
苏晴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她像一个疯子一样再次张开双臂,死死挡在了陈默的面前。那张曾经清冷美艳的脸上,写满了因极致的震惊和不甘而扭曲的疯狂!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这几年在我们苏家,到底是在演戏吗?!”
“你看着我们、看着苏婉,像看一群**一样,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然而,陈默的脚步依旧没有丝毫停顿。
他只是在即将撞上苏晴的那一刻,终于微微侧了一下身。
那动作轻描淡写,就像一个人走路时优雅地避开了一块路边碍眼的**。
然后,他从她的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仿佛她这个人、这团空气根本就不存在于他的世界里。
噗——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晃。
她那双曾经写满理智和清醒的眸子里,所有的光在这一刻被彻底湮灭,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她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在质问那个男人的时候有多么可笑——就像一只站在地面上渺小卑微的蚂蚁,对着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神龙疯狂叫嚣:“你为什么会飞?”“你飞在天上看我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笑?!”
神龙会回答它吗?
不。
神龙甚至都听不到它的声音。
因为它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
苏晴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
“嘎——吱——!!”
一阵无比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猛地划破了广场的死寂!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以一种近乎漂移的疯狂姿态甩尾,停在了广场的边缘!
车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从车上冲了下来!
正是刚刚才和陈默通过电话的江州首富,马天龙!
“陈……陈先生!”
马天龙的嘴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
他冲进人群,在所有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注视下,“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然后,他竟然真的像一条狗一样,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疯狂地向着陈默的方向爬了过去!一边爬,一边用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着地面!
“砰!砰!砰!”
“陈先生!我错了!马天龙错了!”
“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罪该万死!我不该去打扰您!我就是一条狗!我就是您脚边的一条狗啊!”
“求求您!求求您看我一眼!只要您能消气!您让我做什么都行!让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都行啊!”
这一幕,比刚才广场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更加震撼、更加颠覆三观!
那可是马天龙啊!是跺一跺脚整个江州都要抖三抖的江州之王!
可现在,他却像一个最卑微、最下**的奴才一样,跪在那个男人面前疯狂地磕头、忏悔、摇尾乞怜!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连呼吸声都消失的绝对死寂!
所有人的大脑都因为这超越了他们想象力极限的一幕而彻底宕机!
然而,陈默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抱着女儿,走到了那辆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停在路边的黑色红旗轿车旁。
那个之前在肯德基递出黑卡的西装男人,恭敬地为他拉开了车门。
陈默抱着女儿坐了进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过那跪在地上像狗一样爬行的江州首富一眼。
车门关上。
黑色的红旗悄无声息地启动,汇入车流,很快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仿佛神明只是路过了人间。
只留下满广场石化的众人,和一个跪在广场中央依旧在疯狂磕头、发出绝望哀嚎的江州首富,以及一个瘫坐在地上、灵魂被彻底抽空的苏晴。
黑色的红旗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江州的街道上。
车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那股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窒息的冰冷神威,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默的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独属于女儿的、温柔到足以融化世间万物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让江州首富当街跪地爬行的禁忌存在,与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