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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拓寺外两里,便是市集。每逢初一十五,十里八乡的乡亲便来这里摆摊卖土特产。
今天正逢潭拓寺求雨法会,来看热闹的人很多,市集也比往日热闹许多。
云烁带着小丫出现在市集的那一刻开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燕京已经快两个月没下雨了,地上的庄稼蔫得脱了浆。
永定河水只剩下三成,干涸的河床在阳光暴晒下,鱼鳞一样龟裂翘起。
连老王八都钻进深深的淤泥里面不出来!
如今响晴的大天,居然有人穿着蓑衣出行。
这一大一小,怕不是有啥大病吧。
不理会旁人的指指戳戳,小丫牵着哥哥的手,一蹦一跳的走着,连带脑袋上的小斗笠也跟着东摇西荡。
央求了几天,废宅老哥才带着她出门,今天必须玩痛快了才行。
“小吐几!”豁牙牙一指地摊上的小白兔。
云烁几个铜钱扔过去,连着笼子一起提走。
“甜人!”
又是几个铜钱扔过去,连着糖人棒子一起抄走。
不多时,云狗子身上手上就没闲着的地方了。
云烁拉着小丫,一人手里拎着一串葡萄,旁若无人一边吃一边吐。
几个红红的带着小角角的东西,引起了云烁的注意。
这玩意……
“客官,您喜欢番椒?
不是老汉吹,这番椒是贵人喜欢的东西。
今天是潭拓寺法会,这里贵人多老汉才来这里贩卖。不然,平日里还真不过来。”
胖胖的老板笑吟吟的看着云烁,他早上过来如今日上三竿还没一个买主,心里的确有些着急。
“多少钱?”云烁再次确定了眼前的东西。
还他**番椒,这叫辣椒好不好。
土鳖啊!
好好的辣椒不放到地里面种,居然种到花盆里种。
“一看少爷您就是识货的,一百钱一株。”胖老板伸出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
“一百钱!
我家小姐少爷不懂,你也不带你这么蒙人的。
两百钱能买一头母羊,你告诉我这么个破东西值一百钱?”云狗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五十钱一株,你有多少我都要了。”云烁没管云狗子,辣椒这种好东西,还不赶快拿下?
当然,侃价的老规矩,见面砍一半儿是必不可少的!
“少爷!”云狗子看着穿蓑衣的少爷,难道说少爷的脑子真有问题。
自己一个月的工钱才八十文,这破东西哪里就值五十文了?
“这位少爷,您也是识货的人。这……给您八十文一株!”
“六十!”
“这东西是一个番僧从南边带过来的,满燕京一共就这五十株!
得,您也别六十,我也别八十。我这里五十株,您都拿走老汉算您七十文一株,怎样?”
“成交!不过要你挑着担子,帮着我送到云家庄子上结账。”
“少爷。”眼看自家少爷被人这样坑,云狗子有些急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用看凯子的眼神儿看着云烁。云烁则用看**的眼神儿看着他们!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眼界上的差距,足矣让云烁藐视这些没见识的土鳖。
等你们吃到正宗的麻辣火锅,尝到辣子鸡、麻婆豆腐、水煮鱼就知道,辣椒这一千四百文花的有多值。
“小姐,你看这花好有趣,结出的果子是个小角角。”
小丫听到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这声音她记得,就是刚刚在路上和自己吵架的丫鬟。
想来是为了敬佛,这才徒步去潭拓寺参加求雨法会。
“喜欢就买回去!”
戴着幕篱的女子显然极宠溺这个丫鬟,随便说了一声便继续在武士的护卫下继续前行。
“哼!这花花我哥全都买下了,不给你!哼!”
小丫拦在丫鬟身前,气吼吼的看着刚刚和自己斗嘴的小丫鬟。
“呀!是你这小妮子,让我瞧瞧有没有捂出痱子?”
小丫鬟被小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小丫不由得打趣。
“哼!我哥说会下雨就是会下雨,这花花我哥全都买下了,想要去别处买,不给你!”
小丫掐着粗壮的蛮腰,指着那小丫鬟。
戴着幕篱的女子听到小丫的话,不由得转过身,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番椒。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小妹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女子的声音像黄莺一样,听声音就知道绝对是美女。
“不知道,不过哥哥说是好东西,一定就是好东西。”小丫摇摇头,连带头上的斗笠也跟着晃。
女子不由得看了云烁一眼,至多十五岁的少年郎。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虽脸色有些清白,但眉宇间自然带着一股刚毅。
这些年跟着父母学了不少观人入微的法门,这少年郎从内至外都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不过,大热天的这一身蓑衣倒是让人有些……另类!
“能否分我一份?”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行!”云烁斩钉截铁的摇头。
辣椒啊!老子还要推广种植的,现在这五十株老子都嫌少。
你分一株,他分一株,**!老子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麻辣火锅!
女子明显一愣,她没想到云烁居然拒绝得如此决绝。
她这辈子长到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拒绝过。
“大胆!”一声断喝,女子身边一个玄衣劲装大汗手中倭刀弹出半尺。
云烁认得这家伙,刚刚驾车的马夫。不过看他虎口的老茧,显然这家伙不仅仅是个马夫那么简单。
小丫被吓得一愣,反身保住了云烁的大腿,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玄衣人。
云烁搂紧了小丫,扫了那玄衣人一眼:“这位兄弟一看就是行伍出身,你们在塞外杀人屠城,这都算不得大事。
但在我大明的土地上,需遵循《大明律》办事。
为了几株花草,就要当街杀人?
凉国公剥皮实草,传檄九边!
锦衣卫缇骑天下,你……就不要给你家主子惹祸了。”
“你以为我不敢?”
玄衣汉子的手握紧了刀把!
“你当然敢,但你付出的代价会更惨。你可以试活着!”云烁踏前一步,眼神挑衅的看着这玄衣人。
玄衣人握刀的手指节发白,身子微微弓起,如同一只随时择人而噬的猎豹。
周围的人全都自动退出去十几步,生怕一会儿溅一身血。
“张叔!算了……”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云烁,一群爪牙分开围观人群,向着潭拓寺走去。
“这少年郎倒是有些意思!
十几年了,能抵得住我临战之威的少年郎一巴掌数得过来。”走出半里路,张钰笑着说道。
“那种花草侄女没见过,张叔您见过没有?”
“没有!金陵皇宫里面也没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没的说,只要郡主您想要。穷尽燕山三卫人马,也要给您弄回来。”
“一种花草而已,算不得大事,怎能劳动张叔您。
哎……自打开春燕京就没下过雨,眼瞅着永定河都快干了。父王正为了此事发愁!
今天来参加潭拓寺道衍大师的法会,希望道衍大师修行高深,能够求得一场甘霖豪雨滋养大地。”
带着幕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燕王次女永平郡主。
“郡主!您看看这响晴的大天,连云都没有几朵,这哪里来的雨嘛!
可笑刚刚那个不醒事的兄妹,居然还穿着蓑衣。”丫鬟青儿,回头瞥了一眼云烁和小丫。
一群人里面,这两位穿着蓑衣异常显眼。
张钰仰头看了看天,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可转瞬间,张钰的脸上笑意不见。
“卡啦啦啦……”一声惊雷乍起,叉子状的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无数黄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马车,马车!快去将马车驾过来!”小丫鬟惊恐的喊着,两个侍卫疯了一样往回跑。
集市上已经炸了营,乡民们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找地方避雨。。
雨下得很急很大,很快便将永平郡主朱月蓉浇得浑身湿透。旁边的张钰和小丫鬟拼命护着也无济于事!
“给你!”
听到有人说话,张钰的刀子闪电般抽出,却硬生生停住。
小丫躲在云烁的蓑衣里面,正将自己的斗笠递给朱月蓉。
“哥哥说会下雨,就是会下雨。戴上吧,哥哥说淋了雨会生病。”小丫将手里的斗笠往朱月蓉手里一塞,搂着云烁的腰。
“下雨了,天晴了!天晴别忘穿棉袄,下雨了,天晴了,天晴别忘戴草帽,戴草帽……”
雨声合着云烁的歌,显得苍凉而悠远。不像是汉家子的歌谣,更多的是西北大漠黄沙之气。
朱月蓉愣愣的看着离去的兄妹二人,将斗笠扣在了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