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主将面色黑沉。
他蹙眉看向城下。
刘念正骑在马上,高声宣读端王的招降信。
信中承认他策划谋反,在北地豢养叛军。
如今已经败露,他无颜面对将士们,让大家速速投降,莫要再顽固抵抗。
刘念将招降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城头上的叛军主将指节发白,死死捏住城垛。
在他身后。
不明真相的士兵们开始小声议论:
“什么?我们……我们竟然是叛军?”
“我们不是楚国军队吗?怎么会这样?”
“……”
主将猛地转头,厉声道:“放肆!这些都是敌军的阴谋,怎可轻易相信?大敌当前,怎可被他们扰乱军心!”
他的声音发冷:“这么多年来,本将是怎么待你们的?敌军几句谎言,就让你们忘记了从军的本心吗?”
几句话之后,议论声渐渐变小。
他刚要松一口气。
只见其中一个士兵,指向城墙下面:
“那不是才哥吗?他前年换防去守卫矿局了,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还看见了小川。”
“那里,那个人是阿胜……”
叛军主将面色骤变。
他回头看向城下。
那是他派去守卫茂山的军队,此刻竟站在城下。
他们没死?!
城下的人,也认出了自己相熟的守军。
接着,便开始大声喊话。
在他们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守城的士兵们渐渐变了脸色……
原来,他们一直驻守的这座“寒光城”,是根本不存在的假城!
原来,他们被招募过来,并非为了守护楚国安宁,而是为了帮端王谋反!
原来,那座深山中的铁矿,并非官营铁局,而是为叛军提供兵器的私铁矿!
原来,他们亲手抽过的那些劳工,不是逃奴,不是死刑犯,而是被贩卖至此的普通百姓!
他们听不懂对方的话语,便成了推入死地的刽子手!
城墙下喊声震天。
城墙上的守军,人心思动。
太守心胆俱裂。
他原先只是一座州府的司马。
他本以为是得到了端王的赏识。
来此之后才知道,他要管理的竟然是一座假城。
但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起初,他还会感到恐慌,生怕被发现后身首异处。
可是十几年过去,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太守了。
直到此刻,久违的噩梦再次包围他。
他颤抖着看向主将:“将军!眼下……眼下该怎么办?!”
叛军主将死死按住剑柄,声音低冷:“慌什么!这里的消息传不到内城,只要稳住民心,本将就可以将三万守军变成一把利剑!”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有人失声高呼:“快看!那些……那些是什么?”
叛军主将猛然回头。
只见三面高山之巅,突然密密麻麻飘来无数纸鸢,迎风飞舞,遮天蔽日,仿佛骤然压下的一片云。
纸鸢划破长空,簇拥着扑向城中,羽翼簌簌作响。
主将心头升起一丝恐惧。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景象。
四处飞舞的纸鸢下,看不清绑着什么。
半炷香之后,纸鸢聚集到城池中央。
锋利的羽矢射穿纸鸢,随即大把纸片如雪花般飘落。
纸鸢飞到一半,带着的直待被射穿。
雪片般的纸片落下。
叛军主将心道不好。
还没等他发话,只听有人前来报告:“纸鸢上落下的是端王密信,并且……并且揭穿了寒光城的真相。”
叛军主将怔在当场。
当他回过神来,就看见城墙之下,一个红衣主将,正策马缓缓而来。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与自己僵持整夜的,竟是一个女子。
孟瑶来到城下。
看着城墙上的士兵来回穿梭时,手中的长枪和旗帜已经不如昨夜那般整齐。
她知道……
机会来了。
她看着城墙上的众人。
“你们已经被数十万的楚国大军包围了。先前,你们太多人不知真相,不知者无罪。但此时开始,你们已经知道真相,若还要与他沆瀣一气,便是叛军无疑。”
她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我手中有皇帝密诏,在今日午时之前,若有人能取你们主将首级,我可保全城百姓不死!斩首之人,我可赏你黄金千两,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有率先打开城门这,可赏黄金百两!”
“午时之后,我军开战!”
“是生,是死,皆在你们手中。”
说完,她调转马头,准备回营。
城墙上,主将大喊:“你站住!”
孟瑶头也没回:“将死之人,我和你无话可说。”
叛军主将目眦欲裂。
他回过头来,每一个看着他的人,他都能感觉到一丝危机。
……
太阳还未升到正中。
“寒光城”的城门大开。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叛军主将的首级,被一人捧在手中。
鲜血落了一地。
那个人缓缓走到孟瑶面前。
“罪臣叩见将军,叛军主将首级就此献上。还请将军赦免我的家人。”
那人抬起头,正是“寒光城”太守。
孟瑶眯着眼看向他:“好。”
正午时分,孟瑶正式进入假的“寒光城”。
北大营的将士们跟在她的身后。
静默无声。
他们竟然真的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了这座城池。
原先不屑的神情,尽数收起。
刘念回头看着他们脸上一个个精彩纷呈的表情。
嘴角,微微勾起。
他的大小姐。
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
而在远处的一座山上。
楚墨渊立在山头。
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在簇拥之下进入城池。
内心的汹涌澎湃,欲言难以形容。
路甲站在他的身旁,感叹道:“郡主仁心。”
楚墨渊叹了口气:“但愿她知道真相后,也能对本宫生出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