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林,如泣如诉。
朱宁像一头亡命的野兽,在黑暗中埋头狂奔。
嘴里衔着的熊耳,散发着浓重的血腥,不断刺激着他濒临极限的神经。
伤口在哀鸣。
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落地,都牵动着内腑撕裂般的剧痛。
佛门护法虚影那最后一击,在他体内留下了一道难以驱散的暗劲。
但他不敢停。
身后的追兵,像一群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他能闻到他们的味道。
那股混杂着愤怒、杀意与焦躁的妖气,正顺着他留下的每一丝痕迹,死死咬来。
溪水只能暂时扰乱他们的嗅觉,却无法根除。
东方密林,越来越近了。
那片被古木笼罩的、属于独眼狼妖的领域,此刻成了他唯一的避难所。
从一个杀局,逃向另一个未知的险境。
这就是浪浪山教给他的第一课。
当他终于再次看到那棵需要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樟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他几乎是瘫软着,靠在了粗糙的树皮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上来。”
沙哑的声音,不带一丝意外,从头顶的树洞里飘落。
仿佛他的一切狼狈,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朱宁咬了咬牙,将那只血淋淋的熊耳重新衔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上了那道熟悉的藤梯。
树洞里,油灯依旧。
独眼狼妖还是那个姿势,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刃。
那柄刀,雪亮,锋利,倒映着灯火,也倒映着朱宁满身的血污。
“啪嗒。”
熊耳被扔在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黏响。
独眼狼妖擦刀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只冰冷的独眼,先是扫过地上的凭证,随即落在了朱宁身上。
“伤得不轻。”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朱宁没有作声,只是用眼神死死盯着他。
交易已经完成,他需要对方兑现承诺。
独眼狼妖伸出干瘦的爪子,用两根指尖,嫌恶地捏起那只熊耳,凑到鼻尖嗅了嗅。
“是它的味道。”
“不错。”
他随手将熊耳扔到一旁,仿佛扔掉一件无用的**。
“现在,告诉我进入毒瘴的方法。”
朱宁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吭哧”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这头恐怖的狼妖索取。
独眼狼妖看着他,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别急,小家伙。”
“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站起身,走到树洞口,朝着朱宁来时的方向,轻轻抽了抽鼻子。
“追兵里,有一只犬妖。”
“它的鼻子,很灵。”
朱宁心中一沉。
这一点,他在逃亡路上已经察觉到了。
“溪水能洗掉你身上的血腥,却洗不掉你妖气里,独属于你自己的味道。”
独眼狼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最多半个时辰,它们就会找到这里。”
半个时辰!
朱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过,它们不敢进来。”
独眼狼妖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绝对的自信。
他转过身,那只独眼重新锁定朱宁。
“现在,我们来谈谈第二笔交易。”
朱宁愣住了。
“第一笔交易已经完成。”
他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愚弄的愤怒。
“没错。”
独眼狼妖点了点头,“所以,我会告诉你进入毒瘴的方法。”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掘墓人’,比你想象中更难对付。光有三支避瘴香,你连它的身都近不了。”
“你需要一把刀。”
独眼狼妖举起了手中那柄雪亮的短刃。
“一把,能斩开它那身腐肉的刀。”
他的目光变得灼热,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这把刀,名为‘剔骨’。它陪了我三百年,斩过三百七十二头妖,从未失手。”
“我可以把它,借给你。”
朱宁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亲眼见过这把刀的威力,一头妖将级的剑齿豪猪,在它面前如同一张薄纸。
“条件呢?”
他嘶哑地问。
“很简单。”
独眼狼妖的笑容愈发森然,“腐骨草,我要一半。”
“另外,我要你活着回来。然后,再替我杀一个妖。”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恶魔的低语。
“浪浪山大王座下,那个叫狼大人的银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