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朱宁像一道贴地滑行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片乱石岗。
他刨开松软的泥土,那具早已僵硬的野犬精尸体,重见天日。
一股混合着腐烂与血腥的恶臭扑面而来,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目标,是那股更深层次的,来自“掘墓人”的死亡气息。
他撕下野犬精后腿上那块被利爪撕裂、早已发黑坏死的血肉。
那股阴冷、腐朽,如同百年墓土被翻开的味道,瞬间浓烈了数倍。
这就是引子。
是能让一头迷信的黑熊精,肝胆俱裂的恐惧之源。
朱宁衔着这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腐肉,再次潜入黑夜。
他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谨慎,【嗅迹溯源】的天赋被催动到极致。
他循着白天记下的路线,一点点靠近熊教头的巡山必经之路。
那是一条被踩踏得十分坚实的山道,空气中还残留着黑熊精霸道的妖气。
朱宁没有靠近山道,而是在上风口的一棵巨大古松上停了下来。
他像一只灵巧的猿猴,用蹄子和獠牙配合,悄无声息地爬上树冠。
这里,是最佳的布置地点。
他将那块腐肉小心翼翼地卡在一截断裂的树杈上,位置隐蔽,却又能让气味顺着山风,精准地覆盖下方整条山道。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在等待。
等待猎物,踏入他精心布置的第一个陷阱。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林间的虫鸣都仿佛被这股不祥的气息压制,变得稀疏起来。
终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野的叫骂声,从山道尽头传来。
熊教头的巡山队,来了。
朱宁将身体死死贴在树干上,连呼吸都放缓到最低。
他透过枝叶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下方。
熊教头依旧走在最前,那根狼牙棒随意地扛在肩上,显得不可一世。
当它踏入被“掘墓人”气息笼罩的范围时,脚步猛地一顿。
它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瞬间瞪圆,鼻子用力地**着,脸上的嚣张跋扈,迅速被一种警惕和不安所取代。
“什么味道?”
它瓮声瓮气地低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身旁的小妖们也闻到了,一个个吓得缩起了脖子,不敢出声。
这股气息太诡异了。
阴冷,腐朽,充满了死亡的意味。
仿佛正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窥伺着它们。
“教……教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一只狼妖小声地问道。
熊教头没有回答。
它的目光死死扫视着周围的密林,粗壮的手掌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枚黄色的护身符箓。
符箓温热,散发着淡淡的香火气,给了它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熊教头色厉内荏地咆哮道,“什么鬼东西,敢在浪浪山的地盘上撒野!”
它嘴上强硬,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让它毛骨悚然的区域。
树冠上,朱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儿,已经开始闻到腥味了。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饵。
他等到巡山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才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干。
他没有去回收那块腐肉。
他要让这股死亡的气息,在这里盘踞得更久一些。
他转身,潜向另一个早已选好的地点。
那是一处位于山道拐角的小山坳,地势隐蔽,长满了灌木。
朱宁用蹄子飞快地刨开一个浅坑,将那枚他用自身毒血精心制作的“血参”,小心翼翼地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小截酷似人参顶端的“红缨”。
然后,他用周围的落叶和浮土,将挖掘的痕迹巧妙地掩盖起来。
从远处看,这里就像是刚刚下过一场雨,泥土被冲刷后,偶然露出了深埋地下的天材地宝。
一个完美的伪装。
一个为贪婪者量身定做的陷阱。
做完这一切,朱宁没有片刻停留,迅速离开了现场。
他知道,熊教头很快就会回来。
一个迷信的家伙,在遭遇了“邪祟”之后,必然会心神不宁。
而心神不宁,就会让他对自己胸前的符箓产生怀疑。
当他再次路过此地,发现这株“天材地宝”时,会怎么想?
他会认为,这是邪祟过境,阴极阳生,才催生出的宝物。
他会认为,这是自己的机缘。
而那份源自贪婪的狂喜,会彻底压倒源自恐惧的警惕。
朱宁回到自己的洞穴,将巨石堵死。
他没有去想计划是否会成功。
箭已上弦,剩下的,便只有等待。
他盘腿坐下,开始吞吐月华,恢复着制作毒饵时消耗的妖力与精血。
他的心,平静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杀戮,不是目的。
活下去,才是。
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比这个世界,更冷酷,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