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梯粗糙,磨得掌心生疼。
朱宁将银铃铛死死衔在唇间,四蹄并用,笨拙却坚定地向上攀爬。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密林深处的潮气。
他不敢往下看,只盯着上方那个幽深的洞口,那里是未知的命运。
终于,他的前蹄搭上了坚实的木板。
他翻身滚进树洞,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淡淡的铁锈气息,瞬间包裹了他。
树洞内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四壁被刀斧修葺得颇为平整。
角落里,一盏豆大的油灯摇曳着,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
光影的尽头,一道身影背对着他,正坐在一个木墩上,用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雪亮的短刃。
那身影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妖气收敛到了极致,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无法察觉其存在。
“叮铃。”
朱宁将嘴里的银铃铛吐在木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擦拭短刃的动作停了。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朱宁的呼吸为之一滞。
那是一张狼的脸。
一只苍老的、左眼上留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银狼。
它的毛发已然灰白,眼神却不像外表那般浑浊,反而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一百年了。”
独眼狼妖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它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铃铛上,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以为,它会永远烂在那片毒瘴里。”
它没有问朱宁是如何得到的,也没有问他是谁。
它只是伸出干瘦的爪子,将那枚银铃铛轻轻拨到自己面前,用指尖摩挲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朱宁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着。
他能感觉到,这只狼妖的强大,远超那头被他杀死的野犬精,甚至比那头剑齿豪猪还要危险。
它身上那股锋利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气息,并非源自妖力,而是源自……
它手中的刀。
许久,独眼狼妖才重新抬起头,那只独眼锁定了朱宁。
“说吧,小猪妖。”
“你把它带回来,想要什么?”
朱宁定了定神,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吭哧”声。
他用前蹄沾着地上的灰尘,在木板上画出了那株生长在毒瘴中的、带着锯齿状叶片的墨绿色草药。
然后,他指了指草药的图样,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了西北方那片断崖的方向。
意思很明确。
我需要这种草药,来救我的命。
独眼狼妖看着他画出的丑陋图形,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腐骨草。”
它沙哑地说道,“原来,是被‘掘墓人’给盯上了。”
掘墓人?
朱宁心中一动,将这个陌生的名字死死记下。
“那东西,不是你能招惹的。”
独眼狼妖的语气里不带丝毫感情,“而腐骨草,只生长在它的巢**。拿了草,就等于不死不休。”
朱宁没有退缩,只是用蹄子,重重地点了点地上的草药图样。
他的眼神,坚定而执拗。
独眼狼妖看着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勇气可嘉。”
“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它将那柄擦拭得雪亮的短刃,轻轻插回腰间的刀鞘。
“铃铛,是你带回来的。这个人情,我认。”
“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安全地进入那片毒瘴,甚至可以给你三支能暂时驱散瘴气的‘避瘴香’。”
朱宁的眼睛亮了。
“但是。”
独眼狼妖话锋一转,那只独眼中的锐利光芒,陡然变得冰冷。
“腐骨草,你要自己去拿。”
“而且,作为交换,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它站起身,走到树洞口,看向密林深处。
“这林子里,最近来了个不守规矩的家伙。”
“一头黑熊精,自称熊教头,仗着有几分蛮力,四处收刮血食,坏了这里的平衡。”
独眼狼妖转过身,独眼死死盯着朱宁。
“我要它的命。”
“或者说,我要你,去取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