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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空气带着点凉意，源赖清把休闲外套的拉链向上拉了拉。
街道很安静，只有清洁车洒水的声音在远处回响。
一家面包店的卷帘门升起一半，烤面包的香气飘散出来。
源赖清的脚步不快，拉着行李箱的轮子在平整的人行道上发出单调的滚过声。
他现在有点怀念青川加奈准备的早餐了。
新干线的站台永远是这副样子，人挤着人，广播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
清野悠一眼就发现了他，举着手里的四张车票用力挥舞。
“源前辈！这边！这边！”
她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运动装，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像个带新生旅游团的辅导员。
源赖清拖着箱子，慢悠悠地挪了过去。
队伍里另外两个人已经到了。
月岛奈站在人群的一侧，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便服，剪裁利落，衬得她身形愈发修长。她没有带任何多余的行李，只有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背包，另一只手则捧着一本厚重的硬壳书——
《京都古代结界遗址考》。
藤原千夜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她今天穿了一件剪裁大胆的黑色连衣裙，腰间系着金色的腰带，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火红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与涂着艳色口红的嘴唇，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惯有的傲慢。
周围不少学生模样的乘客都在偷偷看她，她却毫不在意，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
“源赖清，你可真会掐时间。”藤原千夜看到他，火红色的眸子扫了过来，语气里满是惯常的嘲讽，“每次都最后一个到。”
源赖清打了个哈欠。
“抱歉，出门的时候遇到一只小猫，它好像有心事，就陪它聊了一会儿。”
藤原千夜的眉毛挑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种完全不着边际的回答，比直接顶撞更让她火大。
“前辈们，车要来了，我们快排队吧！”清野悠赶紧出来打圆场，把车票分发给每个人。
列车平稳地滑入站台。
车厢里，几个人找到了连在一起的座位。
藤原千夜一坐下就从包里拿出眼罩和一副看起来就很贵的降噪耳机，彻底与外界隔绝。
月岛奈选择了靠窗的位置，放下书，从背包里拿出湿巾，仔细地擦拭了一遍面前的小桌板，然后才重新拿起书，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
清野悠坐在源赖清旁边，一刻也闲不下来。
她摊开自己整理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紧张地凑过来。
“源前辈，你看，我们抵达京都站之后，是直接坐地铁去酒店，还是藤原前辈安排的专车……”
源赖清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窗外。
“清野组长，你是这次行程的总负责人。”他懒洋洋地开口，打断了清野悠的话，“我相信你的判断。”
“可是……”
“就按你觉得最高效的方式来。”源赖清补充了一句。
清野悠看着源赖清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看了看另外两位已经进入“请勿打扰”模式的大小姐，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对着行程表和手机地图研究起来。
源赖清乐得清静。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渡边野。
「源君，你们都市传说研究部一起组队去京都研修旅行？可惜我家里有事参加不了，加油啊，别被藤原前辈的消费主义给腐蚀了。」
源赖清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两个字。
「收到。」
他收起手机，列车正驶过一片广阔的田野，
翠绿的稻田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波光，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轮廓模糊。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列车行驶的规律声响。
源赖清的视线在车厢里随意地飘了一圈。
藤原千夜戴着眼罩，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清野悠还在跟行程表作斗争，嘴里念念有词。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斜对面的月岛奈身上。
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捧着书，清冷的侧脸在透过车窗的阳光下，线条显得有些柔和。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锋利，多了几分静谧。
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外套口袋上。
源赖清注意到，她的手正无意识地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用指腹反复地摩挲着口袋里某个小小的凸起。
那动作很轻，很细微，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就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本能。
源赖清的视线在那只手上停留了几秒。
他能清晰地想象出，那层布料之下，正是那只憨态可掬的、抱着竹子的熊猫挂饰的轮廓。
他想起昨天在文创店里，她停留在那只挂饰前的眼神。
那是一种混杂着些许向往，又被她强大的自律强行压抑下去的复杂情绪。
她大概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早已落入了他这个旁观者的眼中。
冰山之下，原来也藏着这样柔软的角落。
源赖清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非常轻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嘲弄，也不是得意的坏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很淡，一闪而逝，快得让任何人——即使是时刻在观察他的清野悠——都无法捕捉。
他忽然觉得，这次被迫参与的研修旅行，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聊。
修真之路，求的是斩断尘缘，勘破虚妄，一心向道。
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却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中纠缠。
从最初为了自保而伪装，再到现在，被硬塞进这个由三个性格迥异的少女组成的团队里。
他本以为这会是种负担，是修行路上的掣肘。
但此刻，看着那个在阳光下无意识摩挲着熊猫挂饰的冰山少女，他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力量的对撞与体系的优劣。
还有这些隐藏在坚硬外壳之下的、微小而真实的柔软。
就像他自己，在“废物”源赖清的外壳之下，也隐藏着一个来自异世、渴望力量与自由的灵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她，或许是同类。
都在用各自的方式，伪装和守护着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列车穿过长长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远方的天际线上，富士山圣洁的雪顶在阳光下熠呈着淡金色的光辉，壮丽而威严。
源赖清收回目光，重新靠回头枕，闭上了眼睛。
京都……
母亲手札中提到过，那里的灵脉是整个岛国最古老、最复杂的节点，是护国大结界的核心之一。
对于阴阳师而言，那里是圣地，也是力量的源泉。
他决定在抵达那个麻烦之地前先补充一下睡眠。
这些才是此行的正事。
不过，偶尔观察一下同伴们不为人知的一面，似乎也算是一种不错的调剂。
......
列车平稳滑入京都站的月台，陈旧的站名牌在视野里缓缓放大。
车门开启，一股混杂着古都特有潮气的热风涌入车厢。
藤原千夜第一个站起身，她摘下那副隔绝了全世界的降噪耳机，随手扔进包里。
她环视了一圈车厢内慢吞吞收拾行李的学生，火红色的眼眸里全是毫不掩饰的不耐。
“学校订的那种破旅馆，谁爱住谁住。”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水里，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一下。
“我已经预订了‘翠岚’的总统套房。”
源赖清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后面，动作不紧不慢。
他抬眼望去，站台的出口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已经躬身等候。
男人身后的黑色轿车，车身擦得能映出人影，车门上一个金色的藤原家家徽在阳光下闪着光。
“藤原前辈！”
清野悠快步追了上来，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本小册子，那是学校下发的住宿手册。
她的额头上全是细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学校有规定，所有参加研修旅行的学生，都必须入住指定的阴阳师研修宿舍，每天都要去前台打卡签到的！”
藤原千夜转过身，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清野悠。
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规定？”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发出一声轻笑。
“那种东西是给普通人定的，不是给我藤原千夜。”
一直沉默的月岛奈也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看争执的两人，视线落在车站的电子指示牌上，声音清冷地切入对话。
“集体行动是效率的基础。”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脱离集体会产生不必要的沟通成本，浪费时间。”
一瞬间，气氛降到了冰点。
藤原千夜的目光转向月岛奈，带着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清野悠夹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张脸都快皱成了苦瓜。
那位藤原家的司机和跟来的几个仆人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又在接触到藤原千夜的眼神后迅速避开。
源赖清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们两位是每天都要这样争一次吗？
源赖清心说幸好自己不是小说人物，不然读者都要审美疲劳了。
他迈开步子，走到清野悠身边，从她手里拿过那本被捏得发皱的住宿手册。
他随意翻了两页，上面的条条框框写得密密麻麻。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藤原千夜。
“你的套房，有几个房间？”
藤原千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源赖清会问这个。
她下意识地回答：“四个。”
“那就行了。”
源赖清把手册还给清野悠，声音还是一贯的懒散，但吐字很清晰。
“我们先去学校的宿舍，**入住手续，完成签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
“宿舍的床位保留，就当是我们的‘官方据点’，用来应付学校的检查。”
他转向藤原千夜，继续说下去。
“然后，所有人再去你的酒店。”
“那个地方，作为我们‘课余活动的私人休息室’，还有‘物资储备点’。”
源赖清摊了摊手。
“这样一来，既不违反学校的规定，大家也能有更好的休息环境，方便我们展开后续的勘察活动。”
“一举两得。”
藤原千夜的眉毛挑了起来。
她盯着源赖清看了几秒，似乎在分析他这番话的意图。
这个方案，既让她享受了特权，又给了她一个“为了团队”的台阶下，完美保全了她的面子。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算是同意了。
“算你脑子转得快。”
月岛奈那边，也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点击了几下。
像是在计算两种方案的时间成本。
几秒后，她收起手机，抬头看向源赖清。
“可以。”
她惜字如金地做出判断。
“这样确实比无休止的争吵更高效。”
“太好了！”
清野悠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得救了。
她看向源赖清的眼神，多了一些佩服。
一行人先是坐着藤原家的专车，来到了学校指定的研修宿舍。
那是一栋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木制建筑，坐落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门口挂着“阴阳寮京都研修别馆”的牌子。
空气里都是老木头和榻榻米的味道。
**入住手续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管理员，动作慢吞吞的，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给他们分好房间钥匙。
藤原千夜全程都抱着手臂，脸上写满了嫌弃。
月岛奈则在观察建筑的结构，似乎对这里的古代结界术式更感兴趣。
“好了，手续办完了。”
源赖清拿着自己的钥匙，转身准备离开。
“接下来，去你们的‘私人休息室’。”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别馆大门，准备上车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这不是千夜大小姐吗？”
源赖清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不同学校校服的男生正从不远处的一群学生里走出来，径直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那男生个子很高，头发染成了亚麻色，校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的T恤，走起路来带着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潇洒。
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锁死在藤原千夜身上，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其他人。
“好久不见。”
男生走到藤原千夜面前，脸上挂着自以为很帅气的笑容。
“没想到这次的研修旅行，能和您分在同一个大组。”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但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轻浮。
“真是在下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