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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赖清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了片刻。
京都。
一周。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在他的脑海里自动翻译成了“巨大的麻烦”和“浪费宝贵的修炼时间”。
他面无表情地摁熄了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决定当做没看见。
……
第二天回到东大上选修课的时候，源赖清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就像是空气的成分被悄悄置换过。
以往投向他的目光，大多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轻蔑，间或夹杂着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毕竟源氏“废物”继承人的名号，在阴阳师的圈子里实在是太过响亮。
但今天那些视线变得复杂了起来。
源赖清走在通往阶梯教室的走廊上，能清晰地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声。
那些声音刻意压低了，但对于已经进入筑基的源赖清而言，跟在他耳边说话没什么两样。
“喂，就是他，源赖清……”
“听说他跟藤原家和月岛家的大小姐一起，完成了一件S级任务……”
“真的假的？S级？就凭他？不是说他灵脉淤塞得跟下水道一样吗？”
下水道也是能拿来作比喻的？
“谁知道呢，学校论坛都传疯了，阴阳寮官网的任务公告栏里确实有他们的名字。虽然细节是加密的，但‘完美完成’那四个字可是金色的。”
“……不会是抱上了藤原和月岛的大腿吧？”
“有可能，但能抱上这两条大腿还活下来，本身也是一种实力啊……”
源赖清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在后排靠窗的老位置坐下。
他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是谁。
安倍晴明。
那个笑眯眯的老狐狸，
说是会“处理好”任务报告，结果转手就用这种春秋笔法，把他们“完成S级任务”的事实以一种官方却又模糊的方式泄露了出来。
核心机密被完美地隐藏，
但他的名字却和藤原千夜、月岛奈并列在了一起，活生生成了一个引人遐想的谜团。
这是在为他造势，也是一种警告。
警告那些曾经看不起他、想要在他身上踩一脚的人，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这算是那份“卖身契”里，“提供最高级别庇护”条款的预付款吗？
源赖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悲的源少主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
虽然还没烤熟，但下面已经被人添满了柴火。
“赖清！”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渡边野端着一本厚厚的《古代咒印学》，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我听说你和月岛、藤原大小姐一起解决了S级事件？学校论坛都传疯了！”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是真的吗？那个‘如月车站’，传说进去的人可从来没有能回来的。”
“嗯，运气好而已。”源赖清打了个哈欠，随口敷衍道。
他这副懒散的态度，显然无法满足渡边野旺盛的好奇心。
“运气好？赖清，这可不是运气好的问题！”
“那可是藤原千夜和月岛奈！四大家族年轻一代里最顶尖的两个人！你能跟她们一起执行任务，还被阴阳寮评为‘完美完成’，这……”
渡边野说不下去了，他看着源赖清那张依旧没什么干劲的脸，感觉自己CPU烧了。
他认识的源赖清，虽然总说些奇怪的话，但确实是个没什么灵素天赋的废柴少主。
这不科学。
“可能是我长得比较有安全感吧。”源赖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知道的，关键时刻，一个能稳定军心的吉祥物，作用还是很大的。”
渡边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满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
他知道源赖清不想多说。
他只是拍了拍源赖清的肩膀，由衷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以后……小心点。”
源赖清看着自己这位平民出身的朋友，对方眼神里的真诚不似作伪。
他点了点头，难得地没有吐槽。
下午，都市传说研究部的社团活动时间。
源赖清怀着一种上坟般沉重的心情，硬着头皮推开了活动室的门。
果不其然，所有成员都已到齐。
活动室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与分裂。
清野悠像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狗，正兴奋地挥舞着一本印刷精美的旅行手册，嘴里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京都的各个景点。
“清水寺的音羽瀑布！金阁寺的舍利殿！还有伏见稻荷大社的千本鸟居！我们一定要去！”
藤原千夜抱着手臂，像个女王一样斜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对清野悠的计划嗤之以鼻，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月岛奈则坐在窗边，腿上横放着一张古琴，正用一块洁白的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琴弦。
源赖清默默地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水，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清野悠总结陈词，将手册拍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这次研修旅行，我们四个人组队吧！这样行动起来也方便！”
源赖清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四个人？组队？
他现在只想立刻申请退出社团。
“可以。”
藤原千夜终于开了金口，她坐直身体，火红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像团燃烧的火焰，眼神睥睨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要当组长！”
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道。
正在擦拭古琴的月岛奈动作一顿。
她放下手里的软布，抬起清冷的眸子，淡淡开口：
“研修旅行的核心是完成一份关于‘京都地区灵脉与现存古代结界关联性’的学术报告，需要一个熟悉报告流程、逻辑清晰、并且善于规划统筹的人来担任组长。”
她的声音不大，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砰！”
藤原千夜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整张桌子都震了一下。
“月岛奈，你什么意思！”她猛地站起身，胸前惊人的曲线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你是说本小姐的脑子不如你吗？！”
“我没有这么说。”月岛奈的表情依旧古井无波，“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的战斗方式更适合冲锋陷阵，而不是制定计划。”
“哈！制定计划？”藤原千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小姐的计划就是碾压过去！所有的问题，只要把它们全部烧成灰不就行了？需要什么复杂的逻辑？”
“匹夫之勇。”
月岛奈言简意赅地吐出四个字。
“你说什么？！”藤原千夜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周身开始隐隐浮现出灼热的灵素波动，“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的思维方式，和只知道用蛮力的野猪没什么区别。”
月岛奈毫不退让地迎上她的目光。
完了。
源赖清端着水杯，感觉自己的头开始一阵阵地疼。
这两个女人就像是火药和引线，
只要凑在一起，不爆炸简直对不起物理法则。
“前辈们，前辈们，别吵了……”清野悠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试图当个和事佬，“大家都是同伴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然而她的声音在两个气场全开的大小姐面前弱小得仿佛风中残烛。
“谁跟她是同伴！”藤原千夜和月岛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清野悠瞬间石化，缩到了墙角画圈圈。
源赖清默默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严重怀疑，阴阳寮高层决定让这几个人凑到一起，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比如通过内部矛盾来消耗四大家族的有生力量。
“当组长，凭的是实力。”藤原千夜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高傲地扬起下巴，
“上次在罗城门，要不是我正面牵制住了那个鬼，你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那叫牵制？”月岛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最后还是靠我才定住它。”
“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自己躺下了！最后解决问题的，还不是……”
藤原千夜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她和月岛奈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向了角落里正在努力把自己伪装成背景板的源赖清。
源赖清的动作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两头史前霸王龙同时盯上的可怜食草动物。
“哼。”藤原千夜移开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
月岛奈也收回了视线，重新拿起软布，低头擦拭着琴身，淡淡道：“报告需要的是稳定的掌控力。”
战火短暂地平息了片刻，但空气中的火药味却愈发浓郁。
源赖清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再让她们吵下去，今天这活动室非得被拆了不可。
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点什么，比如“要不我们抓阄决定”之类的废话。
清野悠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眼睛一亮，从墙角蹦了出来。
“我有个提议！”她举起手，一脸期待地看着所有人，“既然藤原前辈擅长战斗，月岛前辈擅长规划，不如……你们当双组长怎么样？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源赖清用一种看勇士的眼神看着清野悠。
大妹子你这个提议，
就好像是在问老虎和狮子愿不愿意一起共享一片草原。
“你觉得，”藤原千夜的声音冷得像冰，“本小姐需要跟别人分享权力？”
“两个组长，”月岛奈的语气同样冰冷，“只会导致决策效率低下，产生不必要的内耗。”
清野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又一次，被两人无情地驳回，然后默默地退回了墙角，继续种蘑菇。
源赖清觉得，自己不能再指望这个天真的后辈了。
他放下水杯，脸上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属于源氏贵公子的标准微笑。
那个……两位。”
他温和的声音不大，却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藤原千夜和月岛奈的目光像两把利剑钉在他身上。
缩在墙角的清野悠也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既然藤原同学和月岛同学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合适的组长人选，而且实力与智慧不相上下，这样争执下去也不是办法。”
源赖清顿了顿，笑容愈发真诚，
“不如，我们用一个最古老，也最公平的方式来决定吧？”
“什么方式？”藤原千夜抱着手臂，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怀疑。
“抓阄。”
源赖清从旁边清野悠的书包里，抽出了一本还没开封的笔记本，撕下一张纸，然后慢条斯理地将其撕成了四张大小均等的小纸条。
“……”
“抓阄？”藤原千夜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让本小姐用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方式来决定事情？”
“这并非过家家。”源赖清一脸正色地胡说八道，“在古代，当人们面临无法抉择的难题时，便会求助于神明。抓阄，就是将选择权交予‘命运’，这是一种谦卑，也是一种智慧。”
他拿起一支笔，在其中一张纸条上画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然后将四张纸条全部叠好，捏在手心。
“命运？”藤原千夜嗤笑一声，但眼神里的怒火却消退了不少。
这个说法意外戳中了她这种自命不凡之人的痒处。
“确实很公平。”月岛奈淡淡开口，表示赞同。
对她而言这是一个能最快结束无意义争吵的方案。
源赖清将手心里的纸团晃了晃，像个街头变戏法的。
“那么，谁先来？”
藤原千夜哼了一声，率先上前，随手抽走一张，看也不看地捏在手里，脸上写满了“本小姐的运气天下第一”。
月岛奈接着上前，动作优雅地取走一张，神色平静。
源赖清把剩下的两张递到清野悠面前，后者战战兢兢地拿了一张。
“好了，一起打开吧。”
源赖清自己也展开了手里的纸条，空白。
他看向月岛奈，后者摊开手心，同样是空白。
藤原千夜高傲地扬起下巴，猛地展开纸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空白。
“怎么可能？！”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最后一个人身上。
清野悠正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展开那张被她手汗浸得有些湿润的纸条。
一个画得歪歪扭扭的五角星，赫然出现在纸条中央。
“啊……”清野悠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个被点穴的木偶。
“噗——”
源赖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结果已经出来了。”月岛奈的声音依旧清冷。
清野悠傻傻地举着那张小纸条，看看藤原千夜，又看看月岛奈，最后求助似的看向源赖清，嘴唇哆嗦着。
“那……那个……前辈们……我……”
“恭喜你啊，”源赖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清野组长。”
“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源赖清掏出手机低头看去。
是青川加奈发来的消息。
【大人，您要的东西，第一批已经送到了。】
消息下面，还附着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个宽敞的、像是地下储藏室一样的地方，架子上、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各样散发着微光的珍稀材料。
有婴儿手臂粗细、布满电蛇纹路的雷击木心；有拳头大小、通体赤红、仿佛还在燃烧的赤阳石；还有一捆捆根须纠结、散发着淡淡黑气的幽魂草……
这些在阴阳师眼中或许是无用之物，但在源赖清的眼中，它们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阶梯。
源赖清看着那张图片，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