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云棠迅速收敛心神，面上恢复平静。
一名身着下人服饰的男子躬身走了进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十一大人，哎哟，瞧奴才这记性，该叫云小姐了。”
他趋前一步，语气恭敬：“王爷派奴才来给您送新制的身份文牒。明日，您将与新一批采选的秀女队伍入宫。王爷盼您能尽早赢得太子殿下的青睐，顺利进入东宫。”
他说着，侧身示意。
身后另一名小厮低头端上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只白瓷碗，碗里盛着深褐色的汤药，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气味。
那下人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压低了几分。
“这也是王爷吩咐的。宫中戒备森严，尤其是东宫，高手如云，为防止您流露内力被人察觉，引人怀疑，特请您饮下这碗药，暂时…封住武功。”
云棠目光落在那碗药上，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端过，利落仰首一饮而尽。
下人见她喝得干净，眼中掠过一丝满意。
他上前接过空碗，却并未立即告辞，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絮絮叨叨地重复起宫中的规矩，各位主子的喜好与诸多禁忌事项。
这些内容，楚晏辰早已派人反复教导过她无数遍。
此人此刻停留，无非是想等着药效彻底发作，确保她无法运功逼出罢了。
她面上不显，配合地偶尔点头，仿佛听得认真。
约莫一炷香后，那下人见时间差不多，料想药力已深入经脉，这才心满意足地躬身告退。
“云小姐好生歇息，明日一早，自会有人来为您梳妆，送您入宫。”
云棠：“系统，刚刚的药是什么药？”
系统：【宿主，那碗药有双重作用，主要成分是唤醒您体内长期被鬼医种下的慢性剧毒的引子。】
【这种引子平日没什么动静，一旦被特定药方唤醒，便会开始缓慢侵蚀您的根基，四皇子派出去执行长期潜伏任务的暗卫，都会被用这种方式控制，确保任务过程中…要么乖乖执行任务获得解药，要么毒发身亡。】
【除此之外，药里确实加入了能暂时压制内力的药物，让人探查起来如同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但长期服用会损毁经脉。】
【不过您放心，这些毒素和药物成分一进入您体内，就已经被本统拦截，并转化到了您的空间里了，您现在身体无恙。】
“系统，按理来说，”她缓缓开口，“那个太子…楚晏临，不应该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彻底败了才对啊？他看起来…绝非那般昏聩无能，轻易被美色所迷之人。”
四皇子的计划看似周密，但将全部赌注压在一个细作身上，未免太过冒险和…小看了太子。
【宿主，根据这个小世界的史书记载和世界背景信息显示，太子楚晏清的败落，表面上看是因为东宫失德，最终引发朝野共愤，给了四皇子可乘之机。】
【但实际上，根据本统对多方信息交叉分析，太子殿下失势的根本原因，在于他触动了朝中太多旧贵族的利益。】
【他推行的新政，旨在削弱门阀，提拔寒门，整顿吏治，充盈国库，这几乎得罪了整个盘根错节的保守势力。】
【而皇帝陛下…晚年多病且多疑，既倚仗太子的能力，又忌惮他的声望和锐气。四皇子正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份帝心疑忌，并联合了所有对太子不满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倒太子联盟。】
【原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向天下人解释太子为何‘突然失德’的借口，一根引爆所有积累矛盾的导火索。】
【换言之，没有‘云棠’，四皇子或许会找其他方法发难，但有了‘云棠’，太子的败落就显得更加‘顺理成章’，她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绝非骆驼背上唯一的负重。】
系统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不可否认，太子殿下对原主似乎确实…存有几分不同寻常的纵容，否则计划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这其中缘由，就需要宿主您自行探索了。】
云棠听完，久久无言。
“他最后结局如何？”
【新帝废除了他的武功，将他囚禁于他外家破败的老宅，在您死后没多久…他便引火自焚了…】
引火自焚…
云棠脑海中闪过方才转播中那张妖冶绝世，却带着孤高疏离的面容。
那样一个人，光华内蕴，深不可测，怎么会…
怎么会甘心在荒芜老宅中，以那样惨烈的方式落幕？
他究竟是早已洞悉一切却无力回天，还是真的曾对原主付出过片刻真心，最终却被彻底背叛而寒心不再反抗？
……
第二日一早，天光微熹，四皇子府邸侧门处已停好了入宫的马车。
楚晏辰派来的心腹嬷嬷领着两个低眉顺眼的丫鬟准时到来，为云棠进行入宫前最后的梳妆打扮。
嬷嬷显然是知情人，动作麻利又谨慎，口中不住地夸赞：“云小姐真是天生丽质，老奴伺候过不少贵人，从未见过似小姐这般…这般…”
她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眼前女子勾人心魄却不显轻浮。
云棠对着铜镜浅浅一笑，那笑容仿佛春水漾开涟漪，带着几分羞涩，几分不安，又流露出一种天然的诱惑力。
眼波轻扫间，差点把见多识广的老嬷嬷的魂儿都勾了去。
“嬷嬷过奖了，全赖嬷嬷手艺精巧。”
嬷嬷心下暗叹，王爷从哪儿寻来这等尤物，送去东宫，怕是真要搅起一番风雨了。
她仔细替云棠簪上最后一支珠花，又理了理她鬓角并不存在的乱发，低声道：“小姐放心，宫里一切都已打点妥当，您只需按平日教导的行事便可。”
云棠乖巧点头，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旁边垂手侍立的那两个新来的丫鬟。
如果没记错，应当是暗卫营里排行二十三和二十七的那两个。
看来，楚晏辰即便利用她，也从未真正放心过她这个为他出生入死多次的心腹，还要再安插两名眼线时刻监视。
一切准备就绪，云棠被簇拥着走出院落，来到侧门马车前。
她驻足，忽然回头。
望向王府深处那条通往楚晏辰书房的路，眼中盛满了依恋，不安与期盼的神情。
那姿态脆弱又动人，将一个即将踏入未知险境，渴望得到主子最后一点垂怜与鼓励的暗卫演得淋漓尽致。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房方向依旧没有动静。
旁边的嬷嬷面上露出一丝不耐，但碍于云棠此刻的身份和王爷的吩咐，只得小声催促：“云小姐，时辰不早了，宫门那边耽误不得。”
云棠这才仿佛如梦初醒，眼中迅速蒙上一层失落的水光，却强忍着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四皇子府邸。
而书房的高窗后，一道玄色的身影始终立于帘后，冷漠地注视着马车远去，直至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