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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碾过碎石路,底盘不断刮擦地面,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郑宇轩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笔帽边缘那道划痕在晨光中时隐时现。车载电台静默,他没有开启任何通讯频道。后视镜里,那抹未擦净的血迹仍黏在角落,像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
他没有等赵亮回应,也没有等支援。车轮压过排水渠边缘的锈铁管,车身一震,继续向前。
地图摊在副驾座位上,被风吹得微微翻动。他早已关闭导航,老工业带的电子信号杂乱无章,反而会暴露行踪。他靠着地标推进——断裂的输气管道、倾斜的水泥柱、废弃的装卸平台——这些都是B7区域的旧物流痕迹。赵亮提供的K6绕行路线与B类代号叠加图就贴在仪表盘下方,用胶带固定。三条路径中,只有穿过B7-13的那条最终指向废弃冷库。
南门是死路。赵亮说过。但他必须去。
车停在距离南门三百米处。他熄火,取下警徽别在胸前,将钢笔**上衣口袋。下车时,风卷起尘土,他没有抬手遮挡,径直沿着排水渠旧线步行前进。
赵亮坐在指挥中心,耳机紧贴耳廓,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将无人机最后传回的画面定格在0.8秒的帧上,画面中那人从副驾下车,动作迟滞,右腿微跛。他调出步态分析模块,手动逐帧推进。数据库比对结果显示,该特征与三年前一起跨境走私案的嫌疑人匹配度达92%。那人当时化名“老林”,因证据不足未被起诉。
他放大画面,聚焦袖口露出的金属链。铭牌模糊,但轮廓清晰。他调出旧船厂员工编号牌样本库,对比材质、刻字方式、链条连接点。匹配成功。编号牌属于城西报废船厂,2015年停产后已全部回收注销。但系统记录显示,仍有三枚未缴回,其中一枚编号为“LX”。
赵亮在笔记本上写下“LX=林姓?X未知”,笔尖顿了顿,又划去。他想起郑宇轩说过的话:“每一分迟疑,都可能让一个孩子消失。”可此刻,他无法确定这枚铭牌是否意味着内部关联。他盯着屏幕,呼吸放轻。几秒后,他撕下那页纸,揉成团,扔进**桶。
郑宇轩抵达南门。铁门锈死,锁链断裂,像是被人强行拽开。门后是一条三十米长的封闭通道,尽头是冷库南墙,墙面剥落,爬满藤蔓。通道两侧堆着废弃集装箱,地面湿滑,残留着轮胎拖痕。
他蹲下身,检查地面。拖痕方向由外向内,但车轮印宽度与冷链货车不符。不是同一辆车。有人故意将车厢拖至此处,制造假象。
他继续向前,脚步放轻。通道尽头,一辆白色冷链车厢孤零零地停在墙角,车门半开,内部空荡。他绕车三圈,未发现血迹、指纹或任何电子设备残留。车顶无信号***,轮胎无破胎钉痕迹。这辆车从未真正启动过。
他蹲在车门前,目光落在地面。湿痕中有一道浅印,像是袜子压过泥水后留下的轮廓。他伸手比对,印痕长度约十厘米,属于婴幼儿。他仔细查看袜印内侧,泥土被轻微凹陷,形状圆润,边缘清晰。
红痣压痕。
他站起身,掀开车厢夹层地板。木板下方积满灰尘,角落处有一枚锈蚀的金属牌,用铁丝固定。他取出,拂去锈屑,背面刻着“B7-13”三个数字。
他将金属牌装入证物袋,翻转查看。背面刻痕极细,像是有人用尖锐物反复刻画。他眯眼辨认,发现“K”与“6”交叠在一起,像是标记,又像是某种编号关联。
他掏出钢笔,轻轻在证物袋外写下“B7-13,K6关联确认”。
赵亮再次调出K6车牌的行驶轨迹。它绕行城西老工业带的三个货运站,最终消失在B7区域边缘。他将轨迹线与B类代号图层叠加,发现K6的行进路线恰好绕开所有监控密集区,且每个转弯点都靠近旧排水系统出口。这些出口直通地下管网,部分连通废弃船坞。
他重新播放那段0.8秒的画面。嫌疑人下车时,右手扶门框,动作僵硬。他放大右手腕部,发现皮肤有陈旧性烫伤痕迹,呈条状,与船厂焊接作业伤特征一致。
他调出报废船厂离职人员名单,筛选出有走私前科、右臂烫伤、步态异常者。名单跳出三人,其中一人姓名缩写为“L.X.”,备注栏写着:“曾负责B线转运,2014年因斗殴离职。”
赵亮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他没有立即上报。
郑宇轩站在车厢旁,将证物袋收进内袋。他抬头看向冷库南墙,墙体裂缝中插着一根断裂的塑料奶嘴,颜色发黄,像是被长期日晒。他取下,放入另一个证物袋。
他绕到车厢后方,发现车轴下方有轻微刮痕,深度一致,像是被拖车钩具拉行所致。拖行距离不超过五百米。他顺着痕迹反向推断,指向通道西侧一处隐蔽的检修井盖。
井盖半开,边缘有新鲜撬痕。他蹲下身,用手电照射井口。内部是倾斜的水泥管道,向下延伸,壁面潮湿,有脚印残留。他数了数,至少两组不同鞋印,一组**,一组是搬运工具留下的拖痕。
他没有下井。他知道,一旦进入,通讯将完全中断。他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赵亮。”
对讲机沉默。
他换频,重新输入加密码。
“赵亮,收到请回复。”
依然无回应。
他收起对讲机,从警靴中抽出战术刀,**井盖缝隙,轻轻撬动。金属摩擦声在通道内回荡。他停下,侧耳倾听。井下没有动静。
他取出钢笔,翻开随身记录本,写下:“B7南门,发现遗弃车厢,内留婴儿袜印、红痣压痕,金属牌B7-13,背面刻K6交叠。检修井有新鲜撬痕,两组鞋印,疑似通往地下管网。”
他合上本子,塞回口袋。
风从通道口灌入,吹动车厢门,发出轻微的晃动声。他抬头,看见井盖内侧有一道划痕,像是用金属利器刻出的短横线,旁边还有一个小圆点。
他伸手触摸,划痕边缘锐利,圆点像是数字“0”的起笔。
他正要细看,井下传来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像是工具掉落。
他立刻蹲下,背靠墙壁,右手握住枪柄。
井口静止。
他屏息。
三秒后,井壁湿泥中,一只戴黑色手套的手缓缓伸出,抓住井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