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捕头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周望舒,打过几次交道,他一直知道这女子有多难缠,但他这次得了上头的明示,务必要坐实罪名,最好能搜出点“真东西”来。
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也罢,你便跟着,动作都快着点。”他最终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差役们开始翻箱倒柜,周望舒紧紧跟着,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心中冷笑。她最重要的东西,尤其是那份名单和从空间医院取出的特殊药品,早就妥善藏好,岂是这些人能轻易找到的?
然而,就在一名差役试图推开沈青墨卧房的门时,周望舒一个箭步上前挡住。
“差大哥,这里面是民妇重伤未醒的夫君,受不得惊扰,方才小妇人已说明,屋内并无药材账册。”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绝不能让这些人进去惊扰沈青墨。
那差役看向王捕头。
王捕头走过来,怀疑地盯着房门:“重伤?怎么伤的?该不会是制售假药出了事,躲起来了吧?让开,必须查看。”
“夫君是前日入山采药时不幸跌落山崖所致,与药堂生意无关,里正和多位村民皆可作证。”周望舒寸步不让,声音也冷了下来,“官爷若执意要惊扰病人,万一病情恶化,出了人命,这责任恐怕您也担待不起吧?况且,病人需要静养乃是常理,您如此强硬,莫非这查案是假,借机……”
她话未说尽,但暗示意味十足,围观的村民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看向差役们的目光带上了怀疑和不满,乡下人最重伤病,官差这般不近人情,确实惹人反感。
王班头脸色变了变,他虽奉命而来,但也不想真闹出人命,惹上大麻烦。
正僵持间,姜泉终于带着里正和几位村老急匆匆赶来了。
里正喘着气,连忙上前打圆场:“王捕头,王捕头息怒,周娘子确实是我们村里的良善人家,治病救人从未出过岔子。
沈小子受伤之事,老汉我也清楚,确是意外,您看这……病人确实惊扰不得,不如就在外间查验?若有什么需要问话的,由周娘子代答便是?”
村老们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多是维护周望舒。
王捕头见村民渐聚,又有里正出面,知道强闯不便,只得悻悻作罢,但搜查其他地方的动作却更加粗暴了几分,显然心中不快,想找出些错处来。
周望舒心中稍定,但警惕未松,她一边应付着差役的盘问,一边心思急转。
济仁堂……文先生……官差……这连环套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灭口并彻底搞垮他们,仅仅度过眼前危机还不够,必须想办法反击,至少要让对方有所忌惮。
差役们翻检了半天,这里的药材品质甚至比镇上药铺的还要好,账目也清晰,根本找不到所谓“假药”的证据,王捕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似乎从院子角落的废料筐里翻检出了什么,大声道:“头儿!你看这个!”
众人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那差役手里拿着几株彻底枯萎发黑、与陈月茜之前取回样本一模一样的药苗。
周望舒心中猛地一沉,这是刚才陈月茜取样后,顺手放在堂屋准备稍后处理的残株,竟被遗漏了?
王班头如获至宝,一把抢过那枯黑的药苗,厉声喝道:“周望舒,这是什么?你还敢说你的药材没问题?这分明是毒草,难怪吃坏人了,来人,把她给我锁起来。”
形势急转直下,村民们一片哗然。
周望舒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明白这是被下了套,对方不仅毁了药田,甚至算准了他们会取样查看,故意留了“证据”在这里等着官差来“发现”。
她强迫自己飞速思考对策,必须立刻解释清楚这枯苗的来源。
然而,就在她刚要开口辩驳之际,屋内突然传来陈月茜一声刻意加重的惊呼:“哎呀!青墨,你、你醒了啊?别动,快躺好!”
紧接着,是沈青墨虚弱却清晰、足以让院内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咳嗽和焦急:“望舒……外面……何事喧哗?可是……药田枯死的……事……查清了?定要……报官……查明是何人……下毒……”
这话一出,院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王捕头拿着那枯苗的手僵在了半空。
周望舒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沈青墨的用意,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抢先一步点明这枯苗是“被人下毒”所致,而非药材本身的问题,直接将“售卖假药”的指控,扭转为“药田被恶性破坏”的受害事实。
好一个急智,好一个默契。
周望舒立刻顺势而下,脸上露出悲愤交加的表情,对着王捕头道:“官爷您都听到了,我家药田昨夜莫名被人用砒霜混合烈性药毁坏,这些便是证据。
民妇正欲向官府报案,严惩此等恶徒,谁知竟有人恶人先告状,反诬我售卖假药,请官爷明察秋毫,为民妇做主,揪出那毁田害人的真凶。”
她言辞恳切,逻辑瞬间翻转,将自己从被告变成了苦主。
王捕头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加。他显然没料到屋内那个“重伤未醒”的人会突然醒来,还说了这么一番话,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周围村民的议论风向也立刻变了,从怀疑周望舒变成了同情和愤慨,纷纷指责起那下毒之人的狠毒和举报者的诬告。
里正也趁机道:“王捕头,看来此事确有蹊跷,沈家药田被毁,乃是昨夜发生的实事,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这……恐怕是有人恶意构陷啊。”
王捕头骑虎难下,眼看无法按计划拿人,只得强自镇定,干巴巴地道:“即便药田被毁是真,但非法行医一事,仍需核查,这些药材账册,也需带回县衙细细查验。”
他知道今日难以竟全功,但至少要带走些东西,回去好交差,也能继续给平顺堂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