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宫宴散后,旁人恨不得离他们一家八丈远。
孟娆与顾鹤白的恩怨人尽皆知。
汝阳侯府娶了她,只怕也要跟着倒霉了。
“看你做的好事!”
“明日衍王若是怪罪,你便自己揽下罪责……”
“算了,我还是今夜便休了你,免得牵连我汝阳侯府!”
马车上,楚肆卿喃喃自语似的念叨一路。
孟娆垂首不语坐在角落,目光失神般空洞无光。
刘氏将帕子绞了千百次,脸色同样难看。
“早知就不该娶这个丧门星,衍王若封太子,只怕今后更没我们的好日子过。”
刘氏狠狠剜向孟娆,咬牙切齿说道。
“平日嘴皮子利索,这会儿怎么不敢言语了?”
孟娆冷冷抬眼,这几人聒噪吵得她头疼。
“当初为堵窟窿娶我,今日后悔也晚了。”
“我在你侯府住了四年,便是连夜休了我,你们真当衍王是个宽宏大量不予计较的人?”
“有碎嘴的功夫,还不如去造两口好棺材,免得死了都没人收尸。”
孟娆一甩衣袖,看向马车外,懒得给他们好脸色。
这场婚事本就是他们互相利用。
如今他们花了银两,转头就想甩了自己这个包袱不成?
侯爷倒是难得镇定,铁青着脸色睨向孟娆。
“好了,不过是去诊疾,能有什么差错?”
“孟氏,你与衍王尚有旧情,明日无论发生何事,伏低做小,衍王殿下总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妇道人家。”
旧情?
孟娆听得止不住发笑。
从前她与顾鹤白是有情。
可自打五年前,她在那个雨夜将顾鹤白的尊严践进尘埃时。
顾鹤白曾对她的情,恐怕也只剩旧恨了。
“儿媳晓得了。”
孟娆还是冷声应了侯爷一句。
明日的事就够她心烦了,她懒得再与这些人多废唇舌。
实在不成…不如她亲自带着念儿躲回外祖老家算了。
清晨。
衍王府的马车早早便在汝阳侯府外侯着了。
出门前,孟娆先去了孟念房中,将那柔软的小团子抱在怀里揉了又揉。
“姑姑今日有事出去一趟,你在家中听冰巧姑姑的话,无论何人叫你都不许出门,晓得吗?”
孟娆字句认真,孟念也听进心里,乖乖点头。
“念儿晓得了。”
如今顾鹤白新欢在抱,又召自己入府,除了报复也无其他。
孟娆只怕顾鹤白不择手段,将她查个底掉,那念儿可就不好藏了。
在把念儿送回江南之前,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马车一路摇晃。
愈近衍王府,孟娆的心便揪得愈紧。
“世子夫人请吧。”
门前小厮引路,孟娆高悬一口气,踏足入衍王府内。
这会儿顾鹤白与姜雪晴都在正厅中。
孟娆到时,姜雪晴刚剥了一颗葡萄,汁水剔透被她送入顾鹤白口中。
顾鹤白接得娴熟, 私底下还不知如何恩爱。
从前她与顾鹤白,比这倒是更腻歪几分。
孟娆只看一眼,便压着心口隐隐作痛的沉坠感,俯身下拜。
“臣妇孟娆,见过衍王殿下。”
曾在顾鹤白面前娇纵跋扈的孟娆,这会儿再见礼数周全。俯首叩拜在地,仍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清冷寒意。
顾鹤白垂眸瞧着地上跪得板正的身影,暗黑眼瞳夹杂着玩味莫名的光亮。
“起来吧。”
孟娆起身,迎着顾鹤白明晃晃的目光,头颅微垂,难得谦敬安分。
“那便劳烦孟夫人了。”
顾鹤白直盯盯瞧着孟娆,将“夫人”二字咬得极重。
孟娆听得胆战心惊,但面上不显,只凑近姜雪晴身旁。
姜雪晴身姿纤细,一身素衣白裙恰如清水白莲,浑身掩不住的干净纯粹。
孟娆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青绿长裙,鬓间珠玉清脆作响。
原来,如今顾鹤白喜欢姜雪晴这般干净的女子。
孟娆搭上姜雪晴手腕,细细端着她的脉象。
“敢问孟夫人,若我悉心调理身子,何事才能再有子嗣?”
孟娆搭脉的手一抖。
她医术不如母亲精湛,但也诊得出,姜雪晴曾有过一次小产。
也对,顾鹤白在外征战劳苦,姜雪晴这般孱弱的身子,在那种地方自然保不住孩子。
孟娆咬着唇,一张娇艳面孔压了又压,才没叫人看出异常。
如今姜雪晴尚无名分,孟娆思索再三,也只能称她一声姑娘。
“姜姑娘底子薄,但好在这些年多有进补,我为姜姑娘开一副方子,调理些时日,再有子嗣不难。”
孟娆垂首老实回话,姜雪晴唇角立马绽了笑。
“那真是多谢孟夫人了。”
“这些年难为鹤郎在外征战,还要劳心为我搜罗补品养身,若不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我实在于心难安。”
姜雪晴眼底的笑,刀子似的明晃晃刺上孟娆的心脏。
她抿唇默不作声,只垂眼压着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
孟娆抬笔,刚想写下一副方子。
对头沉默许久的男人终于开口。
“她若真能调理,也不至于成婚四年尚无子嗣傍身。”
“改日我再寻个医术精明的御医,为你好好医治便是。”
顾鹤白摩挲着指间的翠玉扳指,眉眼不抬语气平淡,却是说不出的嘲讽。
孟娆手上一用劲,险些将毛笔应声折断。
顾鹤白还真是……将她叫来就为说这些风凉话?
“衍王若对臣妇的医术存疑,那臣妇今后不再来班门弄斧便是。”
孟娆沉心静气,面上一副毫不在意。
反正她也没想过再与顾鹤白有些什么。
顾鹤白凝着孟娆那一副沉稳,本就阴翳的眉眼愈发掠起暗色。
姜雪晴却浑然不觉似的打起圆场,“鹤郎嘴上不饶人,孟夫人别介意。”
“方子稍后交给我丫鬟便是,今日劳烦孟夫人过府,还请用些茶点再走吧。”
姜雪晴招手,上来奉茶糕点的却并非侍女,而是顾鹤白跟前的侍卫暗影。
暗影奉上一盘精致玉酪酥,便悄声退到顾鹤白身后。
这玉酪酥,是她曾经最爱吃的点心。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在顾鹤白府上见着。
“孟夫人快尝尝,从前鹤郎总与我说这京中的玉酪酥有多好吃,我如今才算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