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日,我听见未婚夫要灭我满门 第四十五章 笼中凤鸣,心魔为刃!

混沌。

意识像是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没有温度的深海,载沉载浮。

身体的存在感时有时无,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散成尘埃。

痛楚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虚弱,骨血被抽干后只剩空壳的疲惫。

她死了吗?

不。死了,便不会有感觉。

一缕极淡的、清冽如雪后松针的香气,固执地钻入她的感知,像一根冰冷的银针,刺破了下沉的昏沉,将她的意识强行向上拉扯。

顾云溪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掀开眼皮。

光线柔和,并非殿内明晃晃的烛火,而是透过某种半透明的材质过滤后的天光,朦胧温润。

她不在丹房,也不在养心殿。身下是一张触感温润的床,盖着轻若无物的云锦被。

身侧矮几上,一尊小巧的白玉香炉,正袅袅地吐着那缕将她唤醒的松针冷香。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间雅致到极致的密室。

一床,一几,一架博古,一方矮案,皆是顶级的紫檀木,雕工内敛。

墙上悬着一幅水墨山水,笔法空灵。

但这风雅之下,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森然。

这间密室没有窗。

那过滤了天光的地方,是一整块巨大的、被精心打磨过的月光石,嵌在屋顶。

墙壁浑然一体,找不到一丝缝隙,连门在哪里都看不出来。

一座华美的囚笼。

顾云溪缓缓转动眼珠,目光落在矮几上。

除香炉外,还有一个白瓷小碗。

碗里是半碗尚有余温的汤药,色泽澄澈,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她动了动手指,撑着床沿,极其缓慢地坐起身,端起那碗药。

没有丝毫犹豫,她将药汁一饮而尽。

暖流迅速涌向四肢百骸,驱散着深入骨髓的虚弱。

无论是谁将她带到这里,这碗药都说明,对方现在不想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她就需要力气来应付接下来的场面。

就在她放下药碗的瞬间——

“咔。”

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正对面的那面水墨画墙壁,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一个身影逆着光,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步履从容,仿佛不是走进密室,而是踏入自家庭院。他走到床前三步处站定,室内的光线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俊美到近乎非人的脸。五官每一笔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疏离尘世的淡漠,仿佛云端的神祇,俯瞰着人间的蝼蚁。

顾云溪的心猛地一沉。

这张脸,她从未见过。但这种将一切都掌控在股掌之间的从容,让她本能地生出了最强的警惕。

“醒了?”他开口,声音清越,却不带半分情感的温度,“换血丹药性霸道,你又强行逆转,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这碗‘九转续命汤’,能为你吊住心脉,三日之内,当可恢复如常。”

他的话,证实了她心中最坏的猜测。

换血丹!逆转药性!他竟知道得一清二楚!

顾云-溪压下心头的惊骇,不动声色地催动了那份早已与她融为一体的能力。

【你的目的是什么?】

意念探了出去,却如石沉大海。

那是一片绝对的虚无,一潭死水,仿佛眼前这具俊美的皮囊之下,根本没有“心”这种东西存在。

一股寒意从顾云溪的背脊窜起。

这是第一次,读心术,彻底失效!

眼前这个男人,要么是与她一样的异类,要么,便是他拥有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她最大的依仗,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只能靠自己。

“你是谁?”顾云溪开口,语调异常平稳。

白衣男子似乎对她的冷静有些意外,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无半分笑意。

“天机阁,白夜。”

天机阁!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那个贩卖天下情报,不属于任何势力,只信奉利益交换的神秘组织,竟真的存在,还将手伸进了皇宫!

“是你带我出宫的?”顾云溪眼神冷了下来,“阁下好大的手笔,禁军拱卫的皇城,竟也如入无人之境。”

“并非我手笔大,”白夜的语气依旧平淡,“只是你那位小皇帝,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明处,后院的篱笆,自然就松了。”他顿了顿,凤目中闪过一丝玩味,“更何况,若非我出手,此刻的你,早已是一具尸体。从这个角度讲,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顾云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病态的孱弱,却又透着一股冰冷的讥诮,“白阁主说笑了。若真是救我,又何必将我置于这般铜墙铁壁的牢笼之中?”

她抬起眼,那双因失血而显得愈发漆黑的眸子,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地望进白夜的眼中。

“与其说是救我,不如说是……奇货可居。”

白夜眼中的玩味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正的审视。

“你很聪明。”他颔首,承认了她的说法,“我的确不是善人。救你,是因为,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我凭什么帮你?”顾云溪冷冷反问,“我若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白夜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喙。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摊开在掌心。那是一枚样式极其古朴奇特的玉佩,通体温润,色泽如凝固的月光,被雕琢成一片舒展的、脉络清晰的银杏叶。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顾云溪的视野里,只剩下那枚玉佩。

她见过!在母亲留下的那个小小的遗物匣子里,在无数个深夜,她曾一遍又一遍地**过它的轮廓!那是母亲知画,唯一的遗物!

“这东西,为何会在你手上?!”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因为它,本就属于天机阁。”白夜的话,像第二道惊雷,劈得顾云溪头晕目眩,“你的母亲,知画,她的真实身份,是天机阁上一任圣女的守护者,代号‘画影’。”

圣女守护者……画影……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砸入顾云溪的脑海,将她过去十八年的认知,砸得支离破碎。她的母亲,那个温柔、怯懦,最终惨死在深宫阴谋中的女人,竟有着这样惊天的身份?

那她当年,究竟为何而死?

无数的疑问,如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她当年入宫,是为了追查一件失窃之物。”白夜无视她的震惊,继续说,“而这枚‘银杏玉叶’,便是开启天机阁最高机密的四枚信物之一。”

顾云溪死死地盯着他,想从那张淡漠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破绽。

可是没有。他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她的震惊与混乱。

她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巨浪。对方此刻抛出这个惊天秘密,就是要彻底摧毁她的心防,让她沦为他手中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她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的震惊与混乱已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死寂。

“所以,你要我办的事,与我母亲有关?与这枚玉佩有关?”

白夜对她情绪的掌控能力,再次露出一丝赞许。

“不错。另外三枚玉叶,分别在三个人手中。我需要你,替我,将它们拿回来。”

“拿回来?”

顾云溪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是彻骨的寒意,“白阁主是不是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里的废妃,如今更是个半死之人。你让我去拿连天机阁都束手无策的东西?这是让我去送死。”

“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只需要知道,办成此事,我不仅可以告诉你,你母亲当年死亡的全部真相,还可以,还你真正的自由。”白夜抛出了最后的诱饵,“让你离开皇宫,离开萧临,天高海阔,再无人能束缚你。”

自由。

那是她从一开始,就梦寐以求的东西。

若在三日之前,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现在……

顾云溪的脑海中,浮现出萧临那张苍白却决绝的脸,浮现出他得知自己逆转丹药后,那双赤红如血的眼中,迸发出的那种足以焚尽一切的恐慌与暴怒。

那个男人,是个疯子。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而她,似乎已经成了这个疯子,唯一的,不可触碰的逆鳞。

一瞬间,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白衣男子,看着他那双淡漠疏离的凤目,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冰冷的讥诮,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生出的、带着一丝悲悯的冷然。

“白阁主,”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似乎算错了一件事。”

白夜眉梢微挑。

“你带走我,是想用我母亲的秘密来要挟我,为你所用。你的算盘,打得很好。”顾云溪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凌厉如刀,“但你可知,如今的京城,为了找我,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你又可知,萧临,是个什么样的疯子?”

她直视着白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

“你动了他唯一的软肋。”

“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掀了你这百年基业的天机阁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夜那双古井无波的凤目之中,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那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忌惮,如流星般一闪而逝。

但,足够了。

顾云溪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她赌对了。

即便是神秘莫测的天机阁,在面对一个不计后果、彻底疯狂的帝王时,也并非真的毫无顾忌。

这,就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强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