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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过于突然,郑明芷先是一怔,旋即一股怒火蹭蹭直冲她天灵盖儿。
她猛地站直身。
“殿下这是何意?这件事当初您与妾身可是商量好的,您如何能出尔反尔?”
骆峋迎上她质问的目光。
“不尽然。”
郑明芷险些气笑。
食言就是食言,扯什么尽然不尽然的,亏他堂堂储君这种事也有脸做!
骆峋不在意她怎么想。
“庶子女以嫡母为尊,纵使由宋氏亲养名义上也要尊你为母,受你管教约束。
且太祖有言生母育幼子当亲抚,如今宋氏并非无品级侍妾按制按礼都有权养亲子,孤不会违背祖制礼法。”
郑明芷再次怔了怔,也是经他一说她才想起,皇明祖训中确实有这么一条!
宗室制度里也的确说了,太子侍妾昭训及以上位份者有资格自己养孩子!
顿时,郑明芷又恼又恨。
自己竟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两条,若早记起她说什么也不会叫那**婢晋位!
但……
“礼制是这样没错。”
郑明芷强忍着火气道。
“可您与妾身有言在先,如今您一句让宋昭训养孩子又置妾身于何地?”
海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置她于何地呢。
当初她李代桃僵,妄图叫婢女与他们家爷行周公之礼,之后又出了那档子事。
她怎么不想想置太子于何地?
要不是当时要顾及陛下和朝中局势,且郑家如今有用,她早不知死几回了。
也不知道此人哪来的脸还想在太子跟前摆正妻的谱,都没羞耻心的吗?
不过郑氏是陛下赐的婚,当初她找宋昭训代其生子陛下也是首肯了的。
如今太子另有决断,自然要先把戏做足。
要让自己在这件事上完全站得住脚,更不能累及宋昭训因此事被人攻讦。
接收到爷的眼神。
海顺收起心思躬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身后跟了太子的起居注官。
郑明芷正是疑惑,忽听太子道:“宋氏之子女由其亲养,往后不论她何位份。
太子妃若无过,包括宋氏在内的东宫女眷皆不得与太子妃争协理东宫之权。”
不得不说,这一句近似利益交换的许诺当真精准拿捏了郑明芷心中所想。
她为何想要一个孩子?
还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
为了能把这个太子妃一直当下去,直至日后太子登基她受封一**!
郑明芷显然忘了她犯过的错,觉得太子当时没废她,她就完全没事了。
她不想宋槛儿得宠。
不想宋槛儿今后有继续生一窝小崽子的机会,不也全是为了杜绝往后宋槛儿跟她争掌家之权的任何可能吗?
如今太子直接将机会摆到她面前。
只要她不再犯错,他便不会废了她,不会让任何一个东宫女眷抢她手里的权!
只需放弃一个**种她就能得到这样的实惠,对郑明芷来说这个诱惑太大了
她险些脱口而出就要应下。
可很快她就想到,太子开这么好的一个条件为的是能让宋槛儿亲自养孩子。
是为了宋槛儿!
一瞬间,郑明芷的怒意不减反增。
合则在他眼里,她费尽心思求的东西竟比不过那**妾养孩子这么一件事!
怒火冲昏了郑明芷的理智。
她自认占理地挺直腰杆。
“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起居注官的手顿了顿,看向太子。
骆峋微微示意。
海顺领着对方离开,这次回来手里多了件东西,是个用来封存文书的函匣。
海顺将函匣放到太子手边的茶几上,打开,从中取出一沓文书呈给郑明芷。
郑明芷狐疑接过。
正想这是什么东西,却在看清内容时身子陡然一僵,眨眼间脸色煞白。
这哪里是什么文书。
这上头所写……
竟是她早年花癫之症兴致突起,一时贪欢让大哥的书童破了身,她娘为替她遮掩叫人秘密处置了那书童的事!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当时是霜星、霜雪望的风。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她和那死了书童,明明就只有霜星霜雪、奶娘和她娘。
霜星、霜雪前年就死了。
奶娘不会害她,她娘更不会!
可为什么太子会知道这件事,他是从哪儿听到的风声,又是怎么查到的?!
为什么会有人证画押?
为什么会有物证!
这事难道不该被她娘带进棺材里吗!
郑明芷的脑海一片空白,翻看纸张的动作抖得厉害,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下一刻。
她手腕一翻,扯起纸猛地一撕!
再撕!
海顺无声地扯扯嘴角。
郑明芷把堪称供状的东西撕了粉碎,色厉内荏地对太子强撑起一抹笑。
想说看吧,证据没有了。
可当她看清男人眼底的古井不波,看到无动于衷的海顺,郑明芷终于意识到。
这人留有后手!
她的后背瞬时升起一股寒意。
骆峋起身,神情漠然地睨着她。
“孤先前说过不想废你,看你这样许是将不能与不想混为一谈了,可谓病得不轻。
孤能有你的把柄也能有别人的,你尽可继续挑战孤的耐心,看孤何时废了你。”
“另外……”
他往外行了几步,在距离郑明芷一丈外的位置停下,回头再度看向她。
“孤许你好处不是补偿你,不是在与你交换,是在全仁德之礼君子之风。”
“换言之孤是要在这件事上占理,你自以为是之前,想想东宫谁做主。”
太子走了。
海顺收起空函匣紧跟其后。
至于被撕碎一地的纸,谁撕的谁负责收拾。
郑明芷静静立在屋中间。
也不知如是过去多久,她的呼吸陡然急促眼眶一片通红,厉声近乎尖叫。
“奶娘,奶娘——”
庞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跑进来。
守在院子里的宫人赶紧缩起脖子做鹌鹑状,谁都没敢往屋子里伸脑袋。
“这、这是……”
庞嬷嬷看着一地的碎纸,一头雾水。
“收起来烧了!全烧了!”
郑明芷极力想稳住心绪,奈何愤恨羞恼将她淹没,致使她的声音尖锐撕裂。
看这架势,庞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主子这是又跟太子闹上了。
庞嬷嬷也没敢看那些碎纸上写的是什么,赶忙就亲自收拾了起来。
郑明芷跑回内室。
里面很快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庞嬷嬷烧完东西进屋,满地狼藉,她不禁问:“究竟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郑明芷骇得直抖,也气得浑身直抖。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就为了让那**婢养孩子,他拿那事来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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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居所陈设的器物有多少损坏,从太子妃的年俸里扣,出于何种情绪砸的,损坏的原因就写什么。”
路上,骆峋吩咐道。
海顺恭声应下,随即转了个弯又听自家爷道:“西六院哪个院子最好?”
“回主子,西六院就属永煦院最佳,清晨请安不必多走一段路,朝向也极好。
院里的花草树木跟那池子都有讲究,且各个屋里的陈设都新换的没满一年。”
骆峋微微沉吟。
“那便永煦院,叫人把正房与西厢收拾出来,该添的添该换的换,再择个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