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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像被水洗过的银纱，覆在焦黑的林间空地上。
断枝残叶间，几处未熄的火星噼啪作响，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苏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能感觉到皮肤下的金纹正如退潮的海水般褪去，最后一道金芒从眼角没入血脉时，后颈传来细微的灼痛——那是妖化状态彻底收敛的征兆。
银白的眼睡逐渐转为寻常的墨色，可心脏仍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仿佛要把方才透支的生机全补回来。
玄珠在掌心发烫。
他低头看了眼，珠子表面的星图还泛着浅淡的光，却再没有先前那种澎湃的灵流涌进经脉。
方才那道星焰几乎抽干了玄珠三个月来储存的灵气，现在就算遇到危险，怕是连珠影护体都撑不全。
他捏紧玄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金手指的局限。
“苏渊大人。”
沙哑的嗓音从左侧传来。
黑牙狼王拖着伤躯踉跄两步，狼爪按在肋下渗血的伤口上。
他原本油亮的灰毛沾着血污，左耳被赤炎虎的爪风撕开半道口子，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可那双琥珀色的狼瞳依旧锐利，像两把淬了冰的刀。
“你为何要救我们?”
苏渊抬眼。
狼王身后，几个狼族战士正用兽皮裹着受伤的同伴，老妇们将捣碎的草药敷在幼崽的伤口上，低低的呜咽混着篝火声在林间回荡。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青岚矿场的冬夜，矿奴们挤在漏风的工棚里，用破布裹着冻裂的伤口，也是这样的味道——血锈味、草药的苦辛味，还有对生的渴望。
“我与你们有相同的血脉。”他没回答为什么，而是取出玄珠贴在胸口。
星纹从珠身蔓延而出，顺着锁骨爬上脖颈，在喉结处凝成一枚淡金色的狼首图腾。
“它在呼唤半妖…原来如此。”
小声的嘀咕混着风声钻进耳朵。
苏渊转头，见小白正扶着树站在五步外。
她脸上的血痕被月光照得发亮，原本束起的银发散了几缕下来，沾着草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见他望过来，少女慌忙别开视线，手指却悄悄绞住腰间的兽皮裙——那是狼族未及笄少女才会系的款式。
“我们狼族向来......”黑牙狼王的话被幼崽的啼哭打断。
不远处，个穿红肚兜的小狼崽正蹬着小腿，把老妇手里的药碗拍得叮当响，嫩生生的狼耳抖成两团毛球。
狼王的狼耳动了动，喉间发出低低的叹息。
“但你救了我们的命。”
苏渊盘膝坐下。
玄珠自动沉入丹田，星芒顺着经脉游走，将星焰爆发后的残余灵气一点点收进气海。
他闭着眼，识海却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荒族图腾录·炼体篇》的残页正浮在识海中央，那些原本模糊的符文像被水洗过似的清晰起来，连断裂处都渗出淡金色的修补光流。
“我可以帮你们恢复伤势。”他睁开眼时，眼底已没有方才的疲惫。
“妖纹炼体术能强化肉身，你们的伤……”
“要什么代价?”黑牙狼王打断他。
狼爪深深陷进泥土里，指缝渗出的血珠在地上洇开暗红的花。
苏渊笑了笑。
他站起身，走到空地中央，指尖在掌心划破一道小口。
鲜血滴落的瞬间，玄珠突然震动，一道淡金色的纹路顺着他的指尖窜出，在地面勾勒出扭曲的兽形——那是狼族图腾里的“战纹”，但比苏渊记忆中多了三根逆生的骨刺。
“没有代价。”
他蹲下身，血指在“战纹”中心画出个星芒状的符号。
“我需要盟友。”
黑牙狼王盯着地上的纹路。
狼瞳缓缓收缩成竖线——这是狼族面对猎物时的本能反应。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苏渊颈间的狼牙项链时，喉结动了动。
“信你一次。
若敢骗我们……”
“死无葬身之地。”苏渊替他说完。
“我明白。”
月光西斜时，第一幅妖纹炼体图终于完成。
暗红色的血线在地面流转，像活过来的蛇，隐隐透出灵力波动。
小白凑过来看，发梢扫过苏渊手背时，他听见少女轻呼一声——那些血线竟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腕，在皮肤下形成淡金色的纹路。
“这是……”她瞪圆了眼睛，狼耳兴奋地竖起来。
“试试握拳。”苏渊说。
小白握紧拳头。
原本缠着绷带的右臂突然鼓起肌肉，绷带“嗤”地裂开，露出下面光滑的皮肤——那道被赤炎虎抓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好强!”少女惊喜地抬头，却见苏渊盯着玄珠皱眉。
珠子表面的星光不知何时黯淡了一瞬，像被人用湿布擦过似的。
苏渊捏紧玄珠，神识探入的瞬间，星髓空间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警示。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掌心却多了道淡金色的投影，正是方才完成的妖纹图谱。
“苏渊大人?”黑牙狼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无事。”苏渊转身，脸上已恢复平静。
“接下来，我需要你们族中所有伤者轮流触碰图腾。
记住，灵力运转时要跟着纹路走...”
风突然大了。
林间传来夜枭的啼叫，尾音拖得老长，像极了某种野兽的低吟。
苏渊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林，掌心的投影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里逼近，比青羽子更危险，比赤炎虎更难缠。
而玄珠的警示，才刚刚开始。
玄珠表面的星光暗下去的那一瞬间，苏渊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垂眸盯着掌心那道淡金色的投影，星纹图谱边缘泛着极淡的幽蓝，像被某种力量**过的余烬。
神识刚探入星髓空间时那阵刺痛还在太阳**跳，像有根细针扎着神经——这是玄珠从未有过的警示强度。
“苏渊大人?”黑牙狼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狼族特有的沙哑里带着几分警惕。
苏渊指尖微蜷，将投影收进掌心，抬头时已换了副平静的笑：
“狼王，我需要你带我去妖域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