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顺祥留下,负责找人送瑶嫔......如今是瑶贵人回到宜昌宫。
易书瑶知道冯顺祥在皇上身边有脸面,眼中含泪道:“冯公公,皇上他定然误会了什么......公公可否提点,今日之事能否有转圜的余地?”
不等她说完,冯顺祥便摇头叹道:“贵人,咱家人微言轻,自然也说不了什么。”
在宫中这么多年,冯顺祥自然知道为何身为嫔位的易书瑶敢顶撞瑾贵妃。
瑾贵妃毕竟出自易家,身为曾经的主子,易书瑶很容易就瞧不上水仙。
如今瑾贵妃被禁足,更是让许多人都以为瑾贵妃要被废,如同之前的阮欢,也就是曾经的丽贵妃娘娘那般。
然而。
每日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冯顺祥可知道,瑾贵妃离失宠,那可是有着十万八千里远呢。
就拿近的说吧,昨晚昭衡帝从礼和宫回来,明明是没有留宿。
冯顺祥不知内室情况,但他毕竟了解昭衡帝,看昭衡帝神色便知道两位主子还没完全说开。
否则当天晚上,皇上肯定会解了瑾贵妃禁足,并在礼和宫留宿。
这段时间,瑾贵妃接连驳了皇上的面子,皇上非但不恼,却总是想起贵妃娘娘。
昨夜乾清宫里,冯顺祥正伺候昭衡帝洗漱,就听昭衡帝忽然来了一句。
“她虽然坚持要禁足,但毕竟刚见红,总圈在礼和宫可不行。”
“你说呢。”
他说?
他一个没根的老太监能说什么?
冯顺祥还记得自己是这么回复的,“不如,再请宫外的圣手入宫看看。”
“这是自然。”
昭衡帝沉思片刻,“冯顺祥,明日一早去礼和宫宣旨,就说虽然她禁足礼和宫,但为了强身健体......不,就说为了皇嗣,也要午膳后去御花园散心。”
冯顺祥:???
他在宫里伺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每日出来散步的“禁足”。
这不明显是在告诉世人,想让瑾贵妃禁足的不是皇上,而是瑾贵妃自己要求禁足吗?
冯顺祥按着圣旨,翌日便去传旨了。
直到用过午膳,昭衡帝在御书房坐了会儿,面前的桌案摆着奏折,冯顺祥在一旁研磨伺候。
这是昭衡帝雷打不动的惯例,若是无事,用过午膳后便会在御书房一直处理政务待到晚膳时分,心无旁骛。
今日,冯顺祥正伺候昭衡帝笔墨,却突然看到昭衡帝自冗繁的政务中抬首,隔着些距离看着洒进殿门的阳光。
他说,“阳光不错。”
冯顺祥自昭衡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伺候他笔墨,从未见他自书卷政册中分心。
于是他懂了,这阳光不是洒在殿前,而是洒进了帝王的心里。
冯顺祥放下手里的墨条,躬身请示,“御花园里红梅开得正好,皇上可要去观赏?”
瑶贵人的声音将他拉出了回忆,冯顺祥恍了下神,就对上了瑶贵人不解的目光。
“冯公公,皇上今日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易书瑶还是不相信昭衡帝是因为水仙处罚她,尝试在冯顺祥这里探听。
她不愿意相信德容兼备的皇上会在乎那个**婢。
冯顺祥这个人精看了易书瑶一眼,瞬间便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他轻轻摇了摇头,“贵人,走吧。”
这个瑶贵人连这都看不清,竟然还敢挑衅瑾贵妃娘娘,注定是个庸人。
——
昭衡帝携着水仙的手,一路送她回了礼和宫。
一路上,他不时问她身体状况。
水仙淡声答着,心中却在猜测着昭衡帝的来意。
昨夜昭衡帝才从她的内室中拿走了送子麒麟,短时间内是不够裴济川检测的。
更何况,水仙还私下嘱咐了裴济川故意拖延几日给出结果,这样才能避免让皇上怀疑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平添怀疑。
如果不是因为送子麒麟的事情过来,那他来做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水仙与昭衡帝并肩步入了礼和宫。
正拄着拐杖指挥扫洒宫人趁着娘娘去御花园的这段时间打扫正殿的听露,隐约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她不自觉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了自家娘娘……还有旁边跟着的昭衡帝。
不对,明明是并肩在一起走,为什么她要用“跟着”这样的词?
听露轻摇了下脑袋,将荒唐的想法逐出了脑海,然后拎着拐杖小跑下了台阶。
她跪在了殿前请安。
“啪。”
是拐杖被她放在院子里青砖地上发出的声响。
这一声,自然又引起昭衡帝的注意。
又是这个拄着拐杖满殿乱跑的小婢女,他的目光多停留了半晌。
听露隐约察觉到帝王的目光,她只觉得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别。
皇上可千万别看上她,她只想平步青云做宠妃身旁的大宫女,而不想直接一步登天上龙榻!
这事,是听露隐晦地和自家娘娘提了的。
就在听露紧张万分的时候,就听昭衡帝沉沉开口,“腿没完全好,就不必出来伺候了,回去歇着吧。”
他不想让听露带着与慎刑司有关的伤,继续在水仙的面前晃,平白惹她伤心。
却见小婢女突然如蒙大赦,“谢皇上恩典!”
她猛然给昭衡帝和水仙叩了个头,然后抓着自己的拐杖膝行到旁边,生怕挡了两位的路。
好不容易等着昭衡帝与娘娘进了正殿,听露便连忙拄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往自己的厢房去了。
——
看着听露落荒而逃,水仙深知这小丫头是真的不想被昭衡帝看上,起码一段时间不用她劝,也能认真在厢房好好休息养伤了。
近旁的宫女,水仙虽没问过,但看每次昭衡帝来的时候,都能从细微之处感觉到她们对上位的态度。
水仙不怕宫女上位,甚至这种想要被皇上宠幸的宫女在礼和宫里格外地多。
或许是她们看水仙也是侍女出身,觉得自己也有些机会。
想要出人头地,乃是人之常情。
不过,水仙不罚她们,也没让她们在近旁伺候。
在她身边的,必须以她的利益为重,这样才能合作共赢。
若是心存了皇上,理想与她的产生分歧,行事自然瞻前顾后,十分麻烦。
“仙儿,怎么不坐?”
昭衡帝来到软榻上坐了,转身时却没看到跟上的水仙。
水仙正站在窗边,目光落在听露忙不迭地躲进厢房的背影上,阳光自窗外洒进来,显得她肤色愈发的白。
昭衡帝心中一突,这场景他太熟悉了。
妃嫔向来都防备身边侍女,毕竟只要入这皇城里,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
如果昭衡帝想,她们便没有拒绝的权利。
之前,妃嫔们还没有这么多疑,毕竟昭衡帝很少宠幸宫人。
不过自水仙出现后,那几个月昭衡帝听冯顺祥报上来许多宫妃打骂宫人的消息。
“仙儿,朕只是觉得她碍眼......”
昭衡帝尚未反应过来,解释便已经脱口而出。
男人剑眉紧拧了下,脸色微沉,好似夜晚前苍黑色的天空。
水仙看他一眼,便知道他心中帝王之尊在作祟。
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身为皇家子弟,自诞下便是尊荣加身。
水仙敢打赌,他从未向女子低过头。
不过,也正是因这一点,一旦低头,他将永生难忘。
“皇上,臣妾担心听露的腿,冬日路滑,怕她跌倒。”
水仙好似没察觉到男人眉宇间的冷意,温声上前。
她让淑儿等人退出正殿,等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二人,水仙才亲自执壶,给昭衡帝倒了杯茶。
“这枣蜜花茶是用红枣与鲜蜜浸了的玫瑰泡的,裴太医说臣妾如今有身子,需避免饮浓茶,臣妾便想了这法子,倒也还算可口。”
枣蜜花茶色如琥珀,闻之有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昭衡帝凝她半晌,才端起那茶杯用了些。
蜜糖似的甜水里带着红枣的特殊气味,昭衡帝不喜甜,他本欲喝一口便放下,然而抬眸时对上水仙殷切的目光,被其中的期盼所感染,便多喝了两口。
水仙见茶杯见底,又给他添满。
她一边倾倒,一边突然说道:
“臣妾博古架上的麒麟摆件去哪里了?”
这话问了昭衡帝一个措手不及,水仙婉声,“昨天一早臣妾还看着了,今早却不见了,昨夜出入臣妾房间的,唯有皇上一人。”
昭衡帝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眉峰轻挑,“你每日都会赏玩那架子上的玩意儿?”
他的目光里带着探究,无心般问起,可薄唇轻敛的笑意还是泄露了他的内心。
那博古架上摆着的,除了送子麒麟以及镶宝短刀外,可都是他御赐之物。
她将东西摆在内室,每日赏玩......
果然,水仙脸颊泛起微红,不看他道:“皇上难道没听过那句话......睹物思人。”
瞧着她娇羞的侧颜,昭衡帝的眼前似是有了画面。
这段时间,她被禁足礼和宫,心中生他的气。
然而,心怎能随意动,每日常常把玩他御赐之物。
昭衡帝心底柔软,如泉水慢波,一汪汪地从他心底涌起爱怜。
他抬手攥住了她的手,体温相贴,心也变得更近。
“仙儿,朕也一直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