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之内，死寂无声。
那道由乌列权能凝聚而成的圣光锁链，依旧死死地封着秦川的嘴，可这物理上的禁言，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圣殿中每一个天使的脸上。
寂静，比任何喧哗都更具力量。
成千上万的天使，目光不再聚焦于那个被禁言的凡人灵魂，而是齐刷刷地投向了审判席上脸色铁青的主审官——大天使长乌列。
那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崇敬与信服，取而代之的是困惑、是动摇，甚至是一丝……失望。
秦川的最后一个问题，如同一根毒刺，扎进了天堂万古不变的信仰核心。
“所谓的‘主的意志’，究竟是至高无上的法则，还是你们……维护统治的工具？”
这个问题，乌列没有回答。
他用行动回答了。
他用强权，封住了一个提出困惑的灵魂的嘴。
这在所有天使看来，几乎等同于默认。
如果主的意志是真理，那它应当无惧任何诘问。如果天堂的信仰坚不可摧，那它应该能包容一切疑惑。
可乌列的行为，却暴露出了一种心虚，一种恐惧。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这个问题继续发酵，害怕这颗怀疑的种子在更多天使心中生根发芽。
“完了……”乌列心中一片冰凉。
他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年轻而困惑的脸庞，第一次感觉到了对局势的失控。
他本想借这场审判，以雷霆万钧之势，碾碎异端，巩固信仰。
结果，他亲手为所有天使的信仰，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杀了他？
现在杀了秦川，无异于杀人灭口。
这只会让所有天使都相信，秦川说的是对的，大天使长们真的在假借主的名义，行使自己的私欲。
不杀他？
难道就让他这么站着？让他用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无声地嘲讽着整个天堂的权力体系？
乌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他感觉自己像个招笑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审视。
愤怒、羞辱、惊惧，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
旁边的杨戬，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
他一直蓄势待发，只要乌列敢动杀心，他就算拼着神魂受损，也要当场暴起，把这鸟人的翅膀给撕下来。
现在看来，秦川又赢了。
而且赢得如此漂亮。
他甚至不需要再多说一句话，乌列气急败坏的封口，已经替他完成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这家伙的嘴，比我的三尖两刃刀还厉害。”杨戬心中暗自感慨，对秦川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台阶。
审判席上，其余的大天使长们也神色各异。
有的像乌列一样，满脸怒容，杀机毕露。
有的则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
他们同样无法回答秦川的问题，因为他们也从未见过主。
一直以来，他们都将“主的意志”挂在嘴边，但这更像是一种****，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号。
当真有人把它拿到台面上，刨根问底时，他们才发现，这个他们赖以统治的根基，竟是如此的空洞和脆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温和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僵局。
“乌列，够了。”
开口的，是坐在乌列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天使长，加百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将所有天使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乌列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加百列：“
加百列！你什么意思？这个异端在亵渎主的荣光，在动摇天堂的根基！难道你不……”
“我问你，够了。”加百列平静地打断了他，蔚蓝色的眼眸深邃如海，看不出喜怒，
“看看你的样子，愤怒、失态，毫无律法执掌者应有的威严。你现在的行为，不是在维护主的荣光，而是在羞辱它。”
加百列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乌列的头上。
乌列浑身一震，环顾四周，看到的是无数双复杂的眼神。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已经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怒，但脸色依旧难看到了极点。
加百列没有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下方的秦川。
对于这个凡人，加百列的印象比在场任何天使都深刻。
在神话擂台上，就是这个看似弱小的华夏人，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击败了圣子米迦勒，击溃了不可一世的诸神联军。
从那时起，加百列就知道，这个人和他背后的那个文明，绝不简单。
所以，当秦川被送到天堂时，他没有像乌列那样轻视，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
秦川刚才的那番质问，同样让他心神剧震。
但他比乌列冷静得多，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在第一时间思考如何挽回局面。
硬压是压不住了，乌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只能疏导。
“解开他的禁言。”加百列对乌列命令道。
“什么？”乌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加百列，你疯了？你还想让他继续妖言惑众吗？”
“我说，解开它。”加百列的声音冷了下来，
“乌列，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足够让大家失望了。如果你还想保住你律法之神的颜面，就按我说的做。否则，我不介意代你行使主审官的权力。”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在当众剥夺乌列的权力。
乌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嘎嘎作响。
他能感受到，其他几位大天使长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不满。
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众怒。
在无边的屈辱中，乌列咬着牙，挥了挥手。
束缚在秦川嘴上的圣光锁链，应声消散。
全场所有天使，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秦川再次开口。
他们想看看，这个敢于挑战天堂最高权威的凡人，接下来还会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话语。
然而，秦川只是平静地活动了一下下巴，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剩下的，就看天堂内部自己如何发酵了。
加百列赞许地点了点头，秦川的这份冷静，让他更加高看了一眼。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温和的声音传遍圣殿的每一个角落。
“同胞们，我知道，今天这位名叫‘求索’的灵魂，给大家带来了很多困惑。”
“他的问题很尖锐，甚至，有些……冒犯。”
“但是，这并不可怕。”加百列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高昂起来，
“主是仁慈的，祂的胸怀足以容纳万物。主的智慧是无穷的，祂的真理也足以解答一切困惑。一个凡人灵魂的疑问，动摇不了主的荣光，也动摇不了我们屹立亿万年的信仰。”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瞬间安抚了不少天使躁动的心。
乌列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他不得不承认，在笼络人心这方面，加百列比他强太多了。
“乌列之所以会失态，”加百列继续说道，巧妙地为乌列开脱，
“是因为他深爱着主，深爱着天堂。他无法容忍任何对主的质疑，这份赤诚之心，值得我们尊敬。但是，方式确实有待商榷。”
他轻轻一句话，就将乌列的滥用职权，定性为了“爱主心切”，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乌列虽然心中依旧憋屈，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那么，对于这位‘求索’灵魂提出的问题，”加百列终于将话题引回了核心，
“以及他对我们同胞约书亚思想上的‘污染’，审判，需要继续。”
“但是，”他顿了顿，蔚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精光，
“鉴于他身份的特殊性，以及他提出的问题的深度，我认为，简单的言语审判，已经不足以辨明真相。”
“我提议，启动‘创世之光’。”
“创世之光”四个字一出口，整个审判圣殿，瞬间掀起了比刚才秦川提问时更加巨大的哗然！
就连审判席上的几位大天使长，都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加百列！你疯了！”一个大天使长失声叫道，
“创世之光是主留下的本源圣物，蕴**一丝创世时的法则！那是用来净化整个天堂的终极底牌，怎么能用在一个凡人灵魂身上？！”
“是啊！这太小题大做了！”
“万一圣物受损，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乌列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他死死地盯着加百列，心中翻江倒海。
他明白加百列的意图了。
这个家伙，好狠！
创世之光，又被称为“信仰的照妖镜”。
传说在那光芒的照耀下，一切虚妄、一切谎言、一切异端，都将无所遁形，瞬间化为飞灰。
它不会和你辩论，不会和你讲道理。
它只会用最本源的法则，来检验你的本质。
如果你的灵魂，你的信仰，与天堂的法则同源，那么你将在光芒中得到净化与升华。
如果不是……
那么你连同你的思想，你的“道”，都将被从存在的根源上彻底抹除！
加百列这根本不是要审判，他是要用一种看起来最公正、最神圣的方式，直接将秦川彻底毁灭！
而且，这个提议，乌列还无法反对。
因为反对，就意味着他也不相信，天堂的终极圣物，能够净化这个凡人。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招釜底抽薪！
加百列无视了所有人的震惊和反对，只是平静地看着秦川，缓缓说道：
“凡人，你不是在求索真理吗？”
“你不是质疑我们的意志无法代表主的意志吗？”
“那么，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直面最接近主的本源之力。”
“让‘创世之光’来亲自审判你。在它的面前，一切言语都是苍白的。它，将照亮你灵魂最深处的本质。是虔诚，还是亵渎，是光明，还是黑暗，届时，将一目了然。”
他的声音充满了神圣的诱惑力，仿佛是在给予秦川一个无上的恩赐。
“你，敢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