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初来乍到的灵魂感到震撼。
天空是永恒的白昼，柔和的光芒洒满每一个角落。
空中漂浮着一座座宏伟的白色城堡，城堡之间有虹桥相连。
无数同样长着翅膀的天使在空中飞翔，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圣洁而满足的微笑。
空气中回荡着空灵的圣歌，那歌声仿佛能洗涤灵魂深处的疲惫和伤痛。
地面上，无数身穿白袍的灵魂在漫步、祈祷，他们的神情安详而宁静，仿佛沉浸在无尽的幸福之中。
这里的一切，都完美地诠释了“天堂”这个词。
“好一个虚伪的太平盛世。”杨戬在心中冷哼一声。
他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副被震撼到的样子，但他的神目却看穿了这片光明的本质。
那些所谓的“安详”的灵魂，他们的眼神是空洞的。
那不是发自内心的幸福，而是一种被洗去了所有杂念后的“空白”。
他们就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只会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祈祷和歌颂。
“欢迎来到主的国度。”引领他们前来的天使，脸上带着自豪的神情，
“在这里，没有痛苦，没有纷争，只有永恒的安宁与喜乐。”
秦川的脸上也露出了“恰当”的敬畏和向往，他不断地“赞美”着这里的一切，就像一个真正被主的荣光所折服的迷途羔羊。
但在心底，他却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哈迪斯的冥界，是肉体的囚笼，而这里，是精神的坟墓。
相比之下，这里甚至比冥界更加可怕。
“二位，请先在这里等候。”天使将他们带到一片广场上，这里聚集着不少和他们一样的“新人”。
“稍后，乌列大人将会亲自前来，为你们布道，引领你们真正地皈依我主。”
说完，天使便飞走了。
秦川和杨戬混在一群同样“迷茫”的灵魂之中，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天堂”。
秦川闭上眼睛，眉心的【人皇印】在伪装的掩护下，开始悄无声息地运转。
他的精神力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解析这个神域的法则结构。
很快，他便有了发现。
这个“天堂”神域的核心，并非那些浮空的城堡，也不是那些强大的天使，而是在这片大地的最深处，埋藏着的一枚巨大无比的水晶。
那水晶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圣光”，正是这股力量，维持着整个神域的运转。
而这枚水晶的能量来源，正是地面上那无数“虔信徒”的信仰之力。
每一个灵魂的祈祷，每一次圣歌的吟唱，都会产生一丝微弱的信仰之力，这些力量汇聚成溪流，最终全部流入那枚核心水晶之中。
这是一个完美的能量循环。
但秦川也发现了其中的致命弱点。
这种信仰，不是自发的，而是被“提取”的。
那些灵魂之所以如此“虔诚”，是因为他们的自由意志已经被“圣光”磨灭了。
他们就像是被圈养的牲畜，源源不断地提供着“信仰”作为食粮。
这种被动的、被提取的信仰，看似稳定，实则脆弱无比。
因为它并非建立在真正的理解和认同之上，而是建立在无知和被控制之上。
一旦这些灵魂开始“思考”，开始“怀疑”，那么这个信仰的根基，就会动摇。
就在秦川思索之际，广场前方的高台上，光芒大盛。
一个比普通天使更加高大、背后长着三对羽翼的身影，缓缓降临。
他手持一柄燃烧着火焰的长剑，浑身散发着炽热而威严的气息。
他的目光扫过广场上的所有“新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大天使长，乌列大人！”周围的灵魂发出了敬畏的惊呼。
乌列。
天堂的律法与预言的执掌者。
他降临之后，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始了“布道”。
他宣讲着主的伟大，圣光的无私，信仰的必要。
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让广场上的灵魂们听得如痴如醉，脸上的虔诚之色更浓了。
他又宣讲着异端的邪恶，地狱的恐怖，不信者的可悲下场。
他的话语又充满了威慑，让灵魂们在向往天堂的同时，也对外界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一套“胡萝卜加大棒”的说辞，玩得炉火纯青。
布道结束，进入了提问环节。这是为了解答“新人”心中的疑惑，让他们能更快地“皈依”。
大部分灵魂提出的，都是一些关于如何更好祈祷，如何感受主恩之类的问题。
乌列都一一给予了“标准答案”。
就在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准备结束这场布道会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尊敬的天使长大人，我有一个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举起手的、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灵魂身上。
正是秦川。
乌列的目光落在秦川身上，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温和：
“说吧，迷途的羔羊，主会聆听你心中的每一个困惑。”
秦川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用一种充满了求知欲和天真的语气问道：
“乌列大人，您刚才说，主的爱是无私的，他的荣光普照万物，他愿意拯救每一个灵魂。”
“可是……”秦川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困惑，
“为何在这片光明的天堂之外，还有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呢？为何还有那么多的灵魂，在黑暗的混沌中哭嚎、沉沦？”
“既然主的爱是无私的，他为何不拯救所有的灵魂，让整个世界都变成天堂呢？”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灵魂都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
他们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们的认知里，能进入天堂，是主的恩赐。而那些不能进来的，自然是因为他们“有罪”或者“不信”。
但现在被秦川这么一问，一个逻辑上的矛盾点，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如果主是“全能”的，他为什么做不到？
如果主是“至善”的，他为什么不愿意做？
乌列那带着微笑的表情，也瞬间僵硬了一下。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它直接攻击了“天堂”教义最核心的基石——“主的全善”与“主的全能”。
这个问题，在神学上被称为“恶的问题”，是无数神棍都无法完美解答的千古难题。
乌列显然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羔羊”，会提出如此致命的问题。
他愣了片刻，才重新找回节奏，用一种庄严的口吻回答道：
“主的智慧，凡人无法揣度。他有他的计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最完美的善。那些沉沦的灵魂，是在经历主给予他们的考验。只有通过考验，他们才能真正理解主的伟大。”
这是一个万金油式的标准答案——“主的道路，神秘莫测”。
然而，这个答案，在今天，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因为提问者，是秦川。
他根本不是来寻求答案的。
他是来……种下怀疑的种子的。
秦川的问题，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广场上这些灵魂那平静如水的心湖之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就在乌列回答完问题的瞬间，秦川敏锐地感觉到，整个“天堂”神域的圣光，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因为，在场的数千个灵魂中，有那么一小部分，他们的“信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秦川知道，他的第一步，成功了！
乌列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丝异样。
他看向秦川的眼神，不再是怜悯，而是多了一丝审视和警惕。
这只“羔羊”，不对劲。
他太敏锐了，也太聪明了。
“你，叫什么名字？”
乌列的声音，比之前冷了几分，
“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