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里安误入暗巷的那一夜,他遭到了一位阶位三强敌的枪击。
到了今夜,面对达伦致命的一枪,希里安几乎可以肯定,自己遇到的就是达伦。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直以来,达伦都深深地潜伏在水门系统中,他伪装起一副深居简出的科研狂人的形象,以麻痹所有人,但到了必要时刻,他就会在深夜出动,为孽爪服务。
所以达伦才会具备如此丰富的战斗经验,甚至说,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秘密晋升到了阶位三。
对于赫尔城而言,阶位三已是处于顶端的力量,为了避免潜在的危机,晋升阶位三的超凡素材,都受到了严格的监管。
可以说,赫尔城现有的阶位三,都是记录在案。
“哈哈,有趣起来了!”
在达伦失真的笑声里,决堤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涌入观测区内,连带着河面也迅速上升。
上涨的激流狠狠撞击在扭曲的钢铁格栅上,泛起浑浊的白沫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冰冷的水汽弥漫了整个空间,淹没了脚踝,并急速向上蔓延。
战斗到了现在,几人早就忘了灵匠们的嘱咐,就算想起来,也尽是一些抱怨的话。
为什么灵匠们对于达伦的异样毫无察觉,为什么能放任他晋升到阶位三,乃至,为什么战况激烈到了这种程度,也没个灵匠来帮忙啊。
要么这群灵匠是个聋子,听不见地下这没完没了的轰鸣,要么这群灵匠多少也与孽爪有关,早已叛变。
希里安怀疑是后者。
他不清楚水门堡垒的其它区域如何,至少在这观测区,脓毒已深。
阵阵刺耳的警铃中,河水漫过了众人的小腿,大大降低了他们的机动性。
“再来!”
达伦脚下的金属格栅再也支撑不住,带着他一起坠入了水中,溅起的巨大水花尚未平息,猩红的电子眼已在浑浊的水下亮起,锁定格栅平台上的三人。
安雅身影矫健,几个纵跃便攀上了高处一处突出的金属管道。
足尖紧扣湿滑冰冷的铁壁,没有丝毫犹豫,她连续投掷,两柄爆灼剑裹挟刺耳的尖啸,精准地射向正从水下上浮的达伦。
第一柄火剑穿透了水面,命中了达伦的躯体。
恐怖的热能瞬间引爆,火球裹挟着熔化的铁屑轰然扩散,灼热的气浪与金属碎片向着四周飞溅,发出密集如雨的噼啪声。
达伦的攻势硬生生地被安雅中断,紧接着,第二柄火剑再次命中,炸开一片耀眼的火光,熔渣如雨点般溅落,进一步干扰着他的感知与行动。
“干的好!”
戴林全身肌肉贲张,脚下的格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无视了达伦浑身的利刃,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撞入达伦因爆炸而失衡的怀中。
佩戴指虎的铁拳,此刻仿佛化作了攻城巨锤,带着恐怖风压,一拳!两拳!三拳!沉重地、毫无保留地轰击在达伦胸腹的装甲板上。
咚!咔嚓!嘎吱——!
每一次锤击都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爆裂声。
这并不是普通的拳击,而是御座命途阶位二·砧座所具备的特质·震荡。
戴林的充满源能的重击,将带起致命的震荡波,命中血肉之躯可以忽视护甲防御,震碎其内脏,殴击机械造物,也可以穿透沉重的防御,摧毁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
眨眼间,厚重的装甲板在戴林的狂轰滥炸下,肉眼可见地扭曲、塌陷、碎裂。
粗大的液压杆被硬生生砸弯,暴露出下面滋滋作响的精密管线,焊接的疤痕如蜈蚣般撕裂,喷溅出混合着机油与暗红血液的粘稠液体。
“哈哈!”
戴林学起希里安的模样,发出骇人的笑声。
一把抓住外露的线缆,巨力撕扯下噼啪断裂,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
达伦的钢铁之躯在连续的冲击下剧烈颤抖,关节发出刺耳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不错的攻势,但你还能挥几拳呢?”
达伦显然不是第一次遭遇戴林这样的对手了,语气镇定。
戴林的攻势虽然可怖,可至始至终,都没有伤害到达伦的血肉之躯。
更何况,戴林的每一击都会消耗大量的源能,待他喘息之时,就是达伦反攻的开始。
“确实快挥不动了。”
戴林露出疲惫的笑,“但别忘了,我可不是一个人。”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蹿出,撕裂了弥漫的水汽与硝烟。
希里安那沸腾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顶着激流突进,手中的沸剑早已烧灼至极限,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高温,连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倒下吧!”
伴随着一声足以盖过激流轰鸣的厉喝,沸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炽热的弧光,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精准无比地斩入达伦那覆盖着装甲的脖颈连接处。
顷刻间,极致的高温熔穿了坚固的金属护颈,将其化为滚烫的铁水飞溅开来。
希里安顺势双手握剑,沛然的力量爆发,一点点、一寸寸、坚定又无情地向前推进。
于是,金属撕裂声炸响中,那颗覆盖着兜帽、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头颅,在喷溅的机油、电火花和蒸发的水汽里,被硬生生斩离了它那仍在挣扎的臃肿躯干。
头颅高高抛起,断面整齐,能清晰地看到扯出来丝线,分不清那究竟是神经,还是某种植入物。
希里安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几人合力,居然真的能击杀掉一位械魂者。
但下一秒,他神经紧绷了起来,只因为,衔尾蛇之印并无欣喜,相反,依旧刺痛灼热。
希里安仰起头,那颗狰狞的头颅并未坠入冰冷的河水中,剥离的皮肤下,没有鲜红的血肉,有的只是同样冰冷的金属色泽。
安雅站在高处,喃喃道,“他剔除了自己的一切血肉,除……除了脑组织。”
刺耳的电子音从断裂的脖颈处尖锐地传出。
“血肉终将腐朽,钢铁方能永存!”
一直被达伦刻意封存的混沌威能,在这一刻如沸腾的黑潮般汹涌爆发。
像达伦这样只保留脑组织的灵匠,并不少见,但灵匠们为了维持大脑的生机,都会配套复杂的维生系统。
希里安本以为自己这一剑,至少可以摧毁维生系统,导致达伦的脑死亡。
但在混沌威能的庇护下,达伦早已超越了这一局限性。
歪曲现实的亵渎之力取代了维生系统,成为了这颗疯狂大脑的唯一支撑。
头颅违反常理地在空中微微悬浮,漆黑的闪电劈向无头躯体,尝试重新连接。
“源能!消耗他的源能!”
戴林咳着血沫嘶吼,他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更大的危险,“他只剩那颗头了!耗**!”
达伦没法维持这种状态太久,只要撑过去,赢家只会是他们。
希里安用行动代替了回应。
他竟疯狂地扑了上去,双手扼住了达伦的头颅,带着他一起重重地砸入冰冷的湍流中。
浑浊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希里安,并且混沌威能肆意侵袭他的肉体、精神,无数疯狂的幻觉在他的眼前闪回,种种窒息的异感填满感官。
这打不倒他,甚至影响不到他。
希里安双手死死地箍住那颗不断挣扎的头颅,将其牢牢按向布满淤泥和碎石的河床。
衔尾蛇之印雀跃欢呼,连带着他的眼眸也随之燃起灿金色的火光。
“你以为你是逆隼吗!”
希里安吞咽着冰冷的河水,含糊不清地低吼着。
交手过的众多强敌中,只有逆隼为希里安带来了近乎窒息的压制力,无从还手,更不要说发动赐福了。
而现在,面对只剩头颅的达伦,正是欢呼之时!
赐福·憎怒咀恶。
希里安肆无忌惮地阴燃起体内的魂髓,双手仿佛化作了两块烧红的烙铁,灿金色的光芒透过冰冷的河水,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异。
滋滋滋——
无法想象的高温在头颅内部爆发,冰冷的河水与滚烫的金属接触,发出密集如炒豆般的嘶鸣,大量的气泡疯狂涌起。
达伦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在希里安的铁钳般的禁锢中剧烈地、癫痫般地抽搐、震颤,猩红的义眼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啪”的一声彻底爆裂。
颅骨外壁迅速变得通红、发亮、软化变形,隔着头骨,仿佛能听到里面的脑组织在高温蒸汽下被活生生煮沸、膨胀。
忽然,达伦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连带着涌动的源能、混沌威能,一并陷入了漫长的死寂。
希里安松开了双手,滚烫变形的金属头如同废铁般沉入黑暗的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