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府衙,大堂之内。
一盏巨大的铜鹤灯,将光亮投射在中央的沙盘之上。
沙盘上,冀州的山川地貌纤毫毕现。而在其北境,代表着乌桓与袁绍残部的红色小旗,像一片扎眼的毒刺,深深楔入防线。
“袁绍此举,是典型的引狼入室。”沮授枯瘦的手指,点在右北平的位置,声音嘶哑,“他想用乌桓的铁骑,拖住我们在北方的兵力,为曹操的主力南侵,创造机会。”
赵云一身戎装,沉默地站在沙盘旁,腰间的佩剑不时与甲胄碰撞,发出冰冷的轻响。那封从使者身上搜出的,袁绍亲笔所写的卖国书信,就摊开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寒气。
周铁山烦躁地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像战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北面要防,南面也要防!这兵力,根本不够分!”
就在堂内气氛凝重到极点之时。
“报——!”
一名传令兵几乎是滚着冲进大堂,他头盔歪斜,满身都是太行山区的黄土与尘霜。
“西线!张郃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沙盘的北境,猛地转向了西面!
陈默快步上前,接过那份用火漆封口的竹筒,用小刀撬开,将里面的绢帛展开,呈递给李峥。
李峥的目光,只在绢帛上扫了一眼,便将其递给了身旁的沮授。
沮授接过,只看了几行,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老脸,瞬间变得惨白!
“袁绍之甥,并州刺史高干……”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已于上党郡集结兵马,不下万人!响应曹操号令,兵锋直指太行壶关,摆出了东进之势!”
轰!
这个消息,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大堂之内!
“什么?!”周铁山猛地停下脚步,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沙盘,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粗壮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一点。
“南面是曹操!北面是袁绍和乌桓!现在西面又来了个高干!”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那张黑脸上写满了惊骇。
“我们……我们被三面合围了!”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将领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那副巨大的沙盘之上。
南方的兖州,北方的幽州草原,西方的并州高原。
三股强大的敌意,像三只张开的巨兽之爪,从三个方向,朝着中央那片小小的,刚刚才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的冀州平原,狠狠压了下来!
李峥没有说话。
他从笔架上,取下了一支蘸满了朱砂的毛笔。
他走到沙盘前,俯下身。
笔尖落下,在沙盘上画出了一道巨大的,触目惊心的弧线。
那道朱红色的弧线,从南方的黄河岸边,划过西面的太行山脉,再一直延伸到北方的燕山长城。
一个巨大而狰狞的“C”字,将整个冀州,死死地框在了里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那道缓缓成型的红色包围圈,喉结滚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处可逃的绝境!
“这……”一名年轻的校尉,看着那道红线,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对这几乎无解的死局,李峥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惊慌。
他缓缓直起身,将手中的朱笔,轻轻放回笔架。
“包围圈扎得越紧,看似越是牢固。”
他平静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堂内响起,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可连接各处的线,也就被拉得越长,越脆弱。”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个狰狞的C形包围圈上。
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沙盘,穿透了墙壁,投向了包围圈之外,那片遥远的东方。
徐州。
他看着那个方向,像是在自言自语。
“死局,往往要靠盘外招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