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油灯的光芒将沙盘上的冀州地图映照得一片昏黄。
所有赤曦军的核心干部,屏住呼吸,围在沙盘周围。
李峥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他没有看袁绍的邺城,也没有看公孙瓒败退的幽州方向。
他的手指,点在了界桥以南,那几片因为战争而被双方同时放弃的,空白的县城区域。
“这里,广宗县。”
“这里,清河郡。”
“还有这里,信都。”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每个人的心湖里。
“袁绍要稳固战果,消化地盘,他暂时顾不上这里。”
“公孙瓒要收拾残局,**伤口,他更顾不上这里。”
李峥抬起头,目光扫过帐内众人。
“现在,这些地方,都是无主之地。”
政务主官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委员长,您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
李峥打断了他,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决断。
“是这些地方的百姓,在等着我们去接管!”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沙盘,一道道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刃,劈向帐内诸将!
“太史慈!”
“末将在!”
“你率领新编第一团,即刻出发,目标,清河郡!”
“记住,你们不是去打仗,是去重建!带上三号行政工作队,带上足够吃一个月的粮食!”
“是!”太史慈轰然应诺,眼中战意与兴奋交织!
“铁牛!”
“俺在!”
铁牛猛地一挺胸膛,那黑塔般的身躯,让地面都仿佛震了一下。
“你率领新编第二团,目标,广宗!”
“同样,带上五号行政队和粮食!”
“告诉那里的百姓,赤曦军来了,就没人敢再欺负他们!”
“得嘞!”铁牛咧开大嘴,一拳砸在自己胸甲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命令下达,整个根据地如同一台被瞬间启动的精密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
清河郡,城外。
太史慈勒住马缰,看着眼前这座死寂的县城。
城门大开,城墙上却看不到一个守卫。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起的尘土和纸钱。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窗都用木板钉死,仿佛在躲避一场席卷天地的瘟疫。
“将军,这……”
一名团长皱起眉头。
“城里的人,好像都把咱们当成袁绍的兵了。”
太史慈没有说话,他只是想起了委员长出发前的交代。
他缓缓举起手。
“传我命令!”
“全团进城,不许惊扰任何一户百姓!”
“第一营,立刻张贴安民告示!”
“第二营,就在城中心广场,给我架起大锅,开仓放粮!”
“第三营,组织人手,修缮被战火毁坏的民房!”
“是!”
数千名赤曦军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安静地开进了这座死城。
他们没有踹开一扇门,没有闯入一户人家。
他们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很快,一张张用最通俗易懂的白话文写就的安民告示,贴满了城中的大街小巷。
“赤曦军到,分田分粮!”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打倒土豪劣绅,穷苦百姓把家当!”
城中心广场上,十几口巨大的行军锅一字排开。
雪白的大米被倒进锅里,火焰升腾,浓郁的米粥香气,很快就飘散开来,钻进了每一道门缝里。
那些躲在屋子里,从门缝向外窥探的百姓,全都看傻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那些当兵的,没有抢东西,没有抓女人。
反而在帮着邻居王大伯,修补那被败兵烧掉的屋顶。
他们看到那些当兵的,把热气腾腾的米粥,盛进大碗里,就摆在广场上。
一个胆大的孩子,实在饿得受不了,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那碗粥。
一名赤曦军的士兵看见了,他没有呵斥,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端起一碗粥,走到孩子面前,蹲下身,轻轻吹了吹。
“娃,饿了吧?喝吧,管够!”
孩子愣愣地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
这一下,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吱呀——”
一扇扇紧闭的院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麻木与恐惧的百姓,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当他们真的从那些士兵手里,接过那碗能救命的热粥时。
“噗通!”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捧着那碗粥,嚎啕大哭!
“苍天有眼呐!苍天有眼呐!”
“这世道,竟然还有不抢粮食,反倒给咱们饭吃的军队!”
他的哭声,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压抑了太久的痛苦、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滚烫的泪水。
哭声,响彻了整座县城。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灰色**的行政队干部,走上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铁皮喇叭,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乡亲们!静一静!”
“我宣布,从今天起,清河郡内,所有苛捐杂税,全部废除!”
台下,哭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在听天书。
那名干部继续说道。
“三天后,我们将在这里,召开第一届‘清河郡村民代表会议’!”
“选出你们自己信得过的人,来管理你们自己的事!”
“我们委员长说了,百姓的事,就该由百姓自己做主!”
轰!!!
整个广场,彻底炸了!
百姓自己做主?
这……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活了半辈子,只知道有官老爷管着他们,什么时候听说过,自己还能管自己了?
同样的一幕,也在广宗,在信都,在冀州南部所有被战火蹂躏的无主之地上演。
兵不血刃,连下数城!
赤曦军的根据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扩大了一倍!
就在李峥的案头上,捷报频传之时。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疯了一般地冲进了帅帐,脸上带着惊恐与狂喜交织的复杂神情!
“报——!”
“委员长!”
斥候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扭曲!
“人!好多人!”
“四面八方,全是人!”
他指着帐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消息!
“冀州、青州、兖州……所有活不下去的流民,都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黑压压的一片,把路都给堵死了!”
“委员长,咱们……咱们快要被流民给淹了!”